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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皇帝本就厭了齊王母子,看了這封奏表,更如火上澆油,下旨嚴查。

    這齊王在江州稱王稱霸久了,論起他魚肉百姓,橫行本方的罪證,真是罄竹難書。他本就無甚頭腦,沒了母妃在後頭出謀劃策,便只知暴跳,身旁一眾清客也皆是酒囊飯袋之流,一無對策可言。

    便當此刻,後宮忽有嬪妃宮人出首,供稱柳貴妃在宮中橫行無忌,殘害妃嬪,當初容嬪巫蠱一案便是其構陷所為,旁余種種,不一而足。

    前朝齊王,後宮的柳氏,皆是罪行累累,且鐵證如山。

    人人生恐為其連累,前朝後宮無一人為其求情,倒是出首的一日比一日更多。

    德彰皇帝看了掖庭司並刑部送來的奏章,自己寵愛多年的貴妃皇兒,背地裡竟是這等模樣,幾欲氣死。

    他本有心立時便廢了齊王,處死柳氏,奈何聖駕離京,恐要生變,只得暫且壓下,將齊王軟禁於行宮,只待回京發落。

    柳氏聽聞消息,知道大勢將去,於住處上吊身亡。

    自此,齊王一派倒台已成定局。

    第160章

    柳氏身亡, 齊王被廢,行宮之中一時人人自危, 生恐為柳氏連累, 唯獨玥嬪一支獨秀。

    然而德彰皇帝雖是毒性已解,卻依舊是龍體虛弱, 日日只在寢宮靜養。後宮之中,倒是一片閒靜, 萬事皆由玥嬪主持。

    此外, 這兩日間又出了一樁大事。柳氏畏罪自縊,昔年構陷容嬪一事真相大白, 容嬪平反。皇帝親筆寫了祭文, 且不顧龍體欠安, 親自到容嬪墳上祭祀焚燒, 悲慟難忍之下,竟而昏厥過去,一番折騰自不在話下。

    待折返行宮, 德彰皇帝又昭告天下,追封容嬪為端和榮恭順皇后,且下旨遷墳回京,葬入帝後陵。

    容嬪身故之時只是一介嬪位, 如今雖平反昭雪, 卻一躍追封為皇后,實屬破了先例。朝中言官議論紛紛,建言不可, 奈何德彰皇帝一意孤行,眾臣無奈。

    這日午後,用過午膳,玥嬪在屋中哄女兒入睡。

    懷王忽然走來,也不經人通傳,徑直進了內堂。

    如今行宮已是玥嬪獨大,無人敢議論其是非,她宮苑中的宮人自不必提,皆在院中聽候吩咐,連頭也不敢探一下。

    玥嬪抱著女兒,見懷王忽然進來,倒也不吃驚,只微笑問道:「怎麼這會兒過來,不怕皇帝知道?」

    懷王唇上勾出一抹譏諷的笑意:「皇帝?他此刻正忙著哀痛那個新追封的皇后,同老四商議遷墳的事呢。哪裡還顧得上你這兒?」

    玥嬪聞聽此言,眉頭輕皺,說道:「依我瞧,你也別小看了毓王。雖說皇帝多年來不待見他,那也只是受了他母親的連累。平日裡看皇帝的言行,似是對容嬪頗有些舊情難忘,如今她平反昭雪,難保皇帝不心生愧疚,對毓王多些照拂。太子被廢,儲君之位空懸,你還是早些打算的好。」

    懷王耳里聽著,面上波瀾不起,看著玥嬪懷中熟睡的小公主,禁不住探手摸了摸孩子光潔的額頭,啟唇道:「你說的不錯,還是該早些預備的好。」說著,看向玥嬪,問道:「你可狠得下心?」

    玥嬪看了看懷中的女兒,向他嫣然一笑,滿面柔情:「我和女兒,都但憑你做主。」

    行宮正殿,德彰皇帝倚在龍椅之上,正同毓王商議著恭順皇后遷墳一事。

    服侍的宮人只在門外靜候,殿上唯有這父子二人,描金麒麟香爐之中,龍涎香的裊裊青煙在空中瀰漫消散,殿上一派靜謐。

    德彰皇帝倚著軟枕,說道:「朕要將你母親的墳遷回京城安葬,你為何不願?」

    毓王看著皇帝,記憶里一向冷肅的臉上帶著一絲疲倦,眼角的細紋延伸至鬢邊,戴著平天冠的髮髻已然蒼蒼,兩鬢不知何時添上了白髮。昔年那掌控他們母子命運的天子帝王,如今已老邁至此了。

    他頓了頓,朗聲道:「母親入土多年,兒臣委實不願再擾她在地府的安寧。」

    德彰皇帝望著階下的兒子,清雋的眉眼依稀有當年容嬪的模樣。憶及往昔容嬪進宮初承寵時,兩人的恩愛歲月,乃至後來冤殺了容嬪,她這唯一的血脈又被自己放逐於西北,皇帝心中的懊悔之情泛濫滿溢,他開口,嗓音干啞:「逸真,你母親在世時,受了諸多委屈。她如今平反,正該風光,你卻不願麼?」

    毓王聽了皇帝這番言語,只覺怒氣上涌,雙手緊握成拳。

    他冤殺母親,苛待自己多年,現下卻來惺惺作態,在這虛無縹緲的身後事上大做文章,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良心安寧罷了!他與母親這些年來的苦楚,豈是這些事情就能彌補的?葬入帝後陵寢,他還想百年之後與母親合葬?!真真是白日做夢!

    皇帝想就此一筆勾銷,他卻偏不讓他如願!

    毓王與皇帝,早已沒了父子之情,眼下只余殺母之仇。

    他壓下眼角的恨意,開口道:「兒臣以為,以母親生前的為人性格,大約是不願如此勞民傷財的。何況,歸葬故土乃是母親的遺願,父皇既然顧念母親,還該成全了她這段心愿才是。」

    這番話直戳德彰皇帝的肺腑,容嬪為何執意歸葬故土,他心中是明白的。將她遷回京城,一則令自己心安,二來總想著或許百年之後地下還能再見。兒子不願,其實也無妨。他是皇帝,聖旨落下,又有誰能阻攔?然而看著那張與容嬪肖似的面容,他卻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腸。或許他當真是老了,再也不是那個能殺伐決斷的帝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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