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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若是紅菱也染上了這病……

    顧思杳想至此處,便不由一陣惡寒。

    他霍然起身,清雋俊美的臉上,滿是風雨欲來的陰沉。

    姜紅菱不防他忽然起來,怔了怔:「你……」

    顧思杳沒有言語,大步出門而去。

    姜紅菱起身追了兩步,揚聲問道:「你去哪兒?」顧思杳卻連頭也沒回,便走遠了。

    她心中亦有些七上八下,便吩咐了如素打發院裡的小廝跟上前去,看看二爺去做什麼。

    過了盞茶功夫,小廝回來,報說:「二爺到馬廄里,要了狼筋,往秫香樓去了。」

    姜紅菱聞聽此言,心中已然猜了出來,卻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滋味兒。

    這狼筋便是狼的筋,取狼大腿中筋,以明礬銷過,抽打在人身上最是疼痛,卻又不若荊條般會使人皮開肉綻,多用於家中女婢刑罰。顧思杳拿了這東西去秫香樓,所為何事,自然不言而明。

    然而她倒是沒想到,顧思杳竟連問也沒多問一聲,就信了她的說辭。她安排下的人,竟是用不上了。

    顧思杳走到秫香樓時,但見樓中燈火微微,一院寂靜。

    他推門而入,守門的小廝正打瞌睡,被響聲驚動,連忙跳了起來。正要喊叫,睜眼見是他,連忙打躬作揖的喊二爺,又向裡面呼道:「報四姑娘一聲,二爺來了。」

    這一聲進去,樓里倒生出了些人聲。

    顧思杳大步上階,進得門中,幾個丫頭僕婢迎上前來,他卻喝了一聲:「都滾到院裡去,沒我的吩咐,誰也不准進來!」

    眾人噤若寒蟬,不敢違背他吩咐,各自低頭出去,將門也帶上了。

    顧思杳轉到內室,赫然見顧嫵立在屋中。

    這屋裡只點了一支蠟燭,昏暗暗的。顧嫵穿著一件薄布單衫,下頭一條銀白色裙子,頭上挽了個纂兒,插著一支白玉釵子。她雙肩下垂,兩手交疊在前,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並無什麼申請。那雙眼睛,倒痴痴的看著顧思杳。

    燭火之下,頗有幾分嬌小可憐的意味。

    顧思杳滿面陰沉,定住了步子,向顧嫵沉聲道:「到底為什麼這樣做?」

    顧嫵甜甜一笑,目光纏在顧思杳身上,輕輕說道:「二哥哥,你終於肯來看我了。」

    顧思杳不理這話,又問道:「她是你的嫂子,你為什麼要害她?!」

    顧嫵看著他,忽然咯咯大笑,仿佛很是歡暢淋漓。她說道:「嫂子?她是我哪個嫂子?是我大堂嫂呢?還是我的二嫂嫂?」

    顧思杳切齒斥道:「別裝瘋賣傻,說你到底為何要設計陷害她?!她哪裡得罪了你?!你竟然一定要她死?!」

    顧思杳也不明白,姜紅菱到底是招惹了誰,為何這些人都要她死?不過是一個女人,一個孀居無依的寡婦,從前世到今生,要在這世上活下去,竟是如此艱難。

    顧王氏、程氏到顧嫵,害她的人,還都是女人。

    身為寡婦有錯嗎?他們相愛有罪嗎?

    有錯的,一定是這個世道。

    顧嫵看著他,頰邊依舊帶著笑意,眼中卻逐漸鋒芒凌厲:「我病的要死,你都不來看我一眼。她還沒怎麼樣你,你就來興師問罪來了。二哥哥,你就這麼寶貝她呀?」說著,她忽然又一笑:「這樣也好,你總還是來了。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顧思杳竟有些不知說什麼為好,他從來就不懂女子的心緒,更是不知這個妹妹到底是怎麼就鑽了牛角尖,迷在自己身上,就是出不來。

    顧思杳沉聲道:「我早已跟你講過,你我是親兄妹,斷不能如此。這樣的心思,你趁早打消。你卻不知悔改,反倒變本加厲起來?!甚而還要去害人,這樣的妹妹,我顧思杳容不下!」

    顧嫵聽著他的話,倒沒什麼波瀾,只是在目光觸及他手中提著的狼筋時,頓時又癲狂渙散起來。

    她突然奔上前去,抱住了顧思杳的腰身,仰頭大聲道:「你來這裡,還想打我是麼?!她讓你來打我的是麼?!我的親哥哥,竟然為了外人,來打自己的妹妹?!」

    顧思杳被她鬧得煩不勝煩,竟而自她腦後揪住了她的頭髮,將她自身上扯了下來,甩在地下。

    顧嫵一個踉蹌,頓時跌坐在地。她仰頭看著顧思杳,滿眼的不可置信和強硬倔強。

    顧思杳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女子,目光冷冽而可怖。

    他開口,話音清冷淡漠:「不是她讓我來的,是我要打醒你這個不知廉恥、不懂人倫的妹妹。你既然還叫我親哥哥,那便該明白身為一個妹妹的本分。」說著,長臂一抬,旋即落下。

    狼筋在空中抽出嗖嗖聲響,鞭笞在顧嫵的身上。

    顧嫵只覺的臉側有風聲掠過,周身上下頓時火辣一般的疼痛。自小到大,她是金貴的顧家四小姐,哪裡受過這樣的苦楚。當即在地下滾做一團,痛哭哀嚎,然而不論她怎樣躲閃,身子卻依舊籠在那鞭影之下。

    不知過了多久,顧嫵只覺的自己就要喪命在那狼筋之下,嗖嗖鞭響之聲卻突然停了。

    顧思杳的話音自頭頂落下:「顧家今年已然生了許多波折,我不想再添一樁白事。今日這番,只是給你個教訓。往後若再不安分守己,便沒有這等容易了結了。」

    顧嫵躺在地上,聽著兄長這毫無半分感情的聲音,心中卻是一片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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