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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顧思杳笑了笑,說道:「你倒是見得明白,比這世上許多男人都看的長遠。」
姜紅菱聽他話裡有話,便問道:「你這話怎麼講?」
顧思杳頓了頓,想了一會兒,還是一笑說道:「吃飯罷,這些閒事不提也罷。」
姜紅菱微有不滿,放了筷子,看著他說道:「你的事,怎麼是閒事?尋常百姓人家兩口子,哪個婦人不曉得自己漢子的營生?我日日待在府中,卻連你在外頭做些什麼都一無所知。」
顧思杳聽了這話,心裡卻高興起來,看著她,低聲問道:「這麼說,我便是你漢子了?」
姜紅菱有些羞惱,秀美的臉上微微浮起了些紅暈,嘴裡斥道:「原來你倒是個不認帳的,既這樣,晚上你便回坤元堂去,休賴在我這兒!」
自打顧武德夫婦過世,顧思杳便幾乎每宿都在姜紅菱這裡過夜。但除了喪事中那一夜,他便再沒同她動真格的了。姜紅菱倒也沒認真將他攆出去,任他在這裡過了一夜又一夜。
顧思杳見她急躁起來,心中倒越發高興了,唇畔笑意漸深:「哪有娘子把自家漢子攆出去的道理?」姜紅菱只覺的仿佛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座坑,他的臉皮也好似一日更厚過一日了,自己是磨不過他的,索性不再理會這言辭,轉而說道:「我不同你說這些風言風語,西府那邊要遷過來,旁人也都罷了,但只這個四姑娘,大小也是個主子,又是你嫡親的妹妹,你瞧將她安放在何處?」
顧思杳見她說起正事,只得將那調笑之態盡皆收了,又聽說的是顧嫵,面色頓時冷了下來。
姜紅菱見狀,心中只是詫異,不由問道:「怎麼但說起四姑娘,你便是這樣。四姑娘雖是程氏的女兒,到底年歲還小,又能做些什麼?莫非上一世,她做過些什麼?」
顧思杳沉吟不語,半晌才說道:「並沒有什麼,她是程氏的女兒,我不喜她,便是如此。」
姜紅菱聽這話倒也合情合理,但想及顧思杳的性情,從來不是遷怒於人之輩,只是為何對著顧嫵便是如此。
但聽顧思杳又道:「她自幼有弱症,藥不離口的,平日裡需安靜調養。別的不用費事,只消尋個僻靜住處給她便好。」
姜紅菱聞聽如此,便也沒再多問什麼,想了一回,便說道:「之前姑太太住過的秫香樓,倒是清靜。姑太太來前,才使家人灑掃整理過,來就能住得。」
顧思杳想起那秫香樓的所在,點頭道:「那裡就很好,就將她擱在那兒吧。」
姜紅菱見他點頭,雖不知這對兄妹之間到底有些什麼齟齬,但料想顧思杳也不會告訴她,便也不再問起。
待吃過了晚飯,梳洗已過,吃了兩盞茶,略說了些閒話,便已到了人定時分。
兩人還似先前一般,親熱了一番,方才入寢。
偎依在顧思杳的懷中,姜紅菱心中卻是一陣茫然。目下這段時日,雖也算的上平安喜樂,卻是一段糊塗的幸福。
顧思杳夜間偶然還會被噩夢驚醒,無一例外都喊著她的名字,但任憑她怎麼問,他卻一個字也不肯說,只是讓她不要擔心。
顧思杳似乎是極力的想要保護她,為她鑄造了一個無風無雨的安樂窩,然而身處其中,她雖覺得甜蜜,卻又隱隱有些不安。
身旁的男人已然睡熟,沉穩的呼吸聲均勻的響起。姜紅菱撐起了身子,看著月光下那張平靜俊美的臉,疏朗的眉眼並沒蹙在一起。她抬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不無悵然的柔聲道:「然而,我也想保護你啊。我已將一切都給你了,還能怎麼做,才能讓你安心?」
看著睡夢中安靜如孩子一般的男人,她輕輕嘆了口氣,重新在他身畔躺下。原來心裡裝下一個人,竟然是這麼個滋味。她並不想一昧的躲在他身後,稀里糊塗的享受他給她的安樂。他是她的終身之靠,但她卻不想只是依賴著他。
一生為伴,該相互扶持才是。
姜紅菱想著這些事,也漸漸睡了過去。
之後的日子,顧思杳每日依舊早出晚歸,回來時必定要在洞幽居吃飯,有時便在那兒安歇。坤元堂,他反倒不大回去了。橫豎現下顧家已是顧思杳當家,身為族長的顧文成風癱在床,連話也說不利索,更是管不了旁的了。
西府那邊,姜紅菱同顧思杳商議,將顧武德生前那些姨娘盡數送到了家廟中養老。唯獨蘭姨娘,於顧思杳曾大有助益。顧思杳本是想接她過來的,然而那蘭姨娘卻執意不肯,言說已然看破世事,要削髮出家。
顧思杳雖覺有些可惜,但想及蘭姨娘這一世的辛酸,也就瞭然,便也不再勸她。擇了日子,派人將蘭姨娘送到家廟,說明了情形,要廟中主持好生看待。
主持看是顧家的姨娘前來出家,又是世子遣了心腹送來的,自然另眼相看。親自替蘭姨娘主持了落髮,與她取了個法號叫做空塵。自此之後,蘭姨娘便成了尼姑空塵,在這廟中修行。
這些姨娘已打發乾淨,顧嫵也帶著丫鬟婆子遷到了侯府,西府里便只留了幾房忠厚可靠的家人看守門戶。
顧嫵主僕一行來至侯府,接引的管家媳婦等人便將她接到了秫香樓,幫襯著將行李安頓下來。
顧嫵是知道這秫香樓的,已是侯府里有年頭的軒館了,裡面的家什也都舊了。早先姑媽顧琳一家子住在此處時,她便來過兩次。彼時還曾嫌棄這樓破敗,誰知今日自己也住了進來,當真是世事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