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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姜紅菱盯著他的眼睛,輕輕問道:「連夢裡的事,也不肯告訴我麼?」
顧思杳默然,又莞爾道:「委實沒有什麼了,你叫我說什麼?」
姜紅菱只好作罷,伸手替他抹去了額上的汗滴,柔聲說道:「你不說,我也不會硬要你說。然則,我也要你知道,不見得什麼事都要一個人背著。我既然願意跟你,便會跟你到最後。有些事,也不要總壓在心裡。兩個人總比一個人擔著,要好得多。」
顧思杳沒有言語,只是輕輕撫摩著她光滑的背脊,心裡滿是憐愛,許久才道了一句:「有你這一句話,已是足夠。並沒有什麼,睡罷。」
姜紅菱喟嘆了一聲,想要重新躺下,卻覺他將她抱的死死的,不肯撒手。雖有些熱,她卻也沒再執意,靠著他迷糊著遁入了夢鄉。
顧思杳看著熟睡過去的平靜面龐,抬手愛//撫著她的側顏,低聲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想起夢中,她執意要離他而去。他心痛欲裂,了無生念,重生的樂趣已蕩然無存。
瘋狂之下,他竟將她關了起來,真正拴在了身邊。
這是他的夢魘,又或是他的心魔。
顧思杳垂首,在她細白的發縫間啄吻著:「你若是知道,我做過些什麼,會做些什麼,你還會跟我麼?」
姜紅菱沒有醒來,只是囈語了一聲。他有些失神,低低自語道:「也許,我真的會……」
畫地為牢,大約就是如此。他被她囚住了,一世都不能得脫。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又睡了過去,這一次他沒有再做噩夢。
第143章
顧家兩位主人一齊身故, 真是前所未有之事,便是在江州城中也是極其罕見。原本喪事該好生操辦一番, 但奈何程氏是染了疫病身亡的, 屍身實在不宜在府中過久停留。橫豎顧家現下再沒有能做主的人,顧思杳便自作主張, 只在府中停靈三日,便行出殯。
此事傳開, 顧氏宗族裡那些耄老們本還頗有幾分微詞, 但聽了程氏的死因,便都三緘其口, 甚而連來弔唁的人都少了許多, 倒也免了顧家迎來送往的辛苦。以外的人, 聽說此事, 卻倒都贊侯府這位新世子,果敢爽利,當機立斷, 尋常人因恐這大不孝的罪名,怕還要猶豫拖延些時日,他倒能不為這虛名所累,免了府中一場無窮災害。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魄力, 將來前途必定不可限量云云。
又因許多權貴人家, 借著這次時機,在顧府見了顧思杳幾面,見他年輕有為, 又生的一表人才,再打聽得知他尚未定親。那家中有待字閨閣女兒的人家,不免都動了心思。然而想及他正值重孝加身,不能議親,若是再等三年,屆時他已滿二十,年歲又未免大了,何況家中的女兒也要為此蹉跎三年。存這段心思的人雖多,卻也只好想想,最終也都是搖頭直嘆可惜。
到了發喪這日,顧家兩口棺木一道出殯,顧思杳身為孝子,自然舉哀在前。侯府家丁各個披麻戴孝,兩道開路,哀聲震天,白紙遍地。出殯隊伍如長龍也似,道路兩側觀看的路人,都各自點頭讚嘆,直道也唯有侯府方才能有這等氣勢。
這一路過去,江州城裡的權貴皆在路邊設了拜祭的靈棚,但逢上便要應酬一番,故此一路走得甚慢。
到了城門口,又見一座搭建極寬綽的棚子,一錦衣公子坐於其中。
顧思杳遠遠望見,便知是毓王,急忙下馬,快步上前。
毓王亦自棚中出來,他身著玉色絲緞蟒袍,頭戴白玉冠,俊眼修眉,俊朗灑脫。兩人見面,自然免不得一番場面上的言語。
毓王致哀一番,便說道:「今日齊王亦要親來,奈何近來為時氣所感,身體欠佳,不能親臨,還望世子見諒。」
顧思杳心裡忖度著齊王怕是那折斷了的胳臂尚未痊癒,出來吊著一條臂膀不好看,又為著前面的事,恐見面尷尬,所以不敢來。
然而這些事,當著街上自然是不會說起的。
當下,他狀似恭敬的回道:「齊王殿下言重了,王爺之尊,豈能屈尊至此?」
毓王亦說道:「老先生為國盡忠一世,何出此言。」說著,又吩咐府官代為祭奠。
餘下便是些官樣文章,顧思杳免不得一一還禮行事。
毓王便立在一旁,放眼望去,在顧家這送葬隊伍里跳來跳去,滿心似要尋什麼人。但見眾人皆是一樣的穿戴,白茫茫一片,人人面上或有哀痛,或是木然,雖情態不一,卻各個都如木雕的偶人一般。又哪裡有那花容月貌的影子?
他自嘲一笑,暗自忖道:我怕是失心瘋了,她是個女眷,自然不會混在這人群里。明知如此,我卻還特特挑了這路祭的差事過來,真是可笑。
祭奠之禮已過,顧思杳便恭敬與毓王辭過。
顧府隊伍,又浩浩蕩蕩的重新啟程。
車水馬龍如涌而過,毓王於靈棚中端坐,只見無數馬車自面前過去,恍惚間似在一扇車窗里瞥見了一張秀美臉龐。她身著麻衣,頭披白布,雖看不大清楚,但只這一眼便心悸之感。
毓王心念一動,隨機起身,卻見那馬車轉瞬間便已遠去。他立在原處,看著顧家送葬隊伍漸行漸遠,悵悵出神。
這一日,顧家出殯,通江州城裡圍堵的水泄不通。尋常百姓人家,除卻一年的四節八慶,哪裡看這等熱鬧去。這些大戶人家的紅白喜事,排場體面,便是人最愛看的。男女老少,有無活計的,都丟下手裡的事,到街上看景兒去了,幾至萬人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