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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她握住了他的手,柔聲道:「她死了,到底過去了。」
顧思杳眸色深暗,對著程氏的靈位,不由回想起了那段晦暗的歲月,思緒沉湎於其中。程氏尖刻跋扈的臉龐,幾乎死在她手中的恐懼,幾乎如鐵爪一般攥住了他的心。
手心中一片濕冷,直至一隻綿軟溫熱的小手握住了他。
柔媚的嗓音,將他自黑冷的回憶中喚醒。他猛然回過神來,側首入目是那張嬌艷嫵媚的臉,如水般的瞳子裡,儘是撫慰。
是啊,他不再是那個任人魚肉的懵懂幼童。他已長大成人,成了侯府世子,有了自己心愛之人,
也有了能力去守護曾經失去的一切。
顧武德收得程氏死訊之時,正在院子裡尋歡作樂。
他近來身子狀況不好,被程水純嫌棄念叨的狠了,心裡也是煩悶,吃了多少補藥也不中用。雖則明知年歲到了,這事不過早晚,但事到臨頭,身為一個男人,哪裡便那麼容易受得了。他這兩日便索性走了出來,在院中尋樂散心。
雖只能做些假鳳虛凰的故事,但這銷金窟中只要撒錢,人便都捧著你。顧武德在這裡,真正如魚得水,好不自在。
他正在夢遊陽台之際,睡夢裡忽聽得一人說道:「顧老爺,快醒醒。你家人來報信,你太太沒了。」這一言頓時將他美夢打醒,驚出一身冷汗。
睜眼果然見家人小廝在旁站著,問了幾句,得知家裡的變故,他匆匆起身穿了衣裳,出門回府。
第137章
才走到顧府門前, 果然見家人進出不絕,人人披麻戴孝。
顧武德心中一沉, 疾步走進府中, 一眾下人見了他,紛紛避讓。
進到程氏住處, 卻見靈幡帳幔飄拂,堂上已然布置起來, 一口棺槨停於當中。供桌上瓜果糕點堆若小山, 正中便是程氏的牌位,油漆印記甚而沒幹。
顧武德同程氏到底做了十來年的夫妻, 如今見她死了, 心中也是發酸, 上前扶著棺木, 兩眼一紅,竟而滴下淚來。
顧思杳走上近前,低低道了一聲:「父親, 還請節哀。」
顧武德捂著臉,沉聲問道:「你繼母幾時過世的?因為什麼?」
顧思杳聞著他身上的胭脂水粉香氣,不由眉頭微皺,還是說道:「聽蘭姨娘說, 家人回報, 是昨夜二更時候的事。近來城中傳起了疫病,繼母不慎染上此病。她病體孱弱已有時日,經不得折騰, 故此病故。」
顧武德冷哼了一聲:「城中發了疫病,家中食水進出本當森嚴,怎會讓這病傳進家中?!還讓主母染上了?!這主家之人,難辭其咎!」
他這話音才落,程水純忽從外頭一陣風也似的跑了進來,一頭扎進了他懷中,啼哭嗚咽不止,口裡嚷著程氏死的願望,要他為姑母做主云云。
顧武德不防她忽然跑來,被她弄了個手足無措,又看愛妾哭的梨花帶雨,心中憐惜不已,連聲撫慰,又問道:「你姑母分明是病故的,又怎會生出冤情來?」
程水純抽抽噎噎,泣訴道:「姑母好端端的在房中養病,怎會突然染上了疫病?咱們家中門禁森嚴,必定是有人蓄意為之!」
顧武德一面安撫她,一面問顧思杳道:「太太果然是得疫病去的?」
顧思杳冷眼看著程水純,答道:「家中老嬤看了,說太太手腕上生著惡瘡,的確是疫病的症狀。」
顧武德眉頭緊皺,當即拖著程水純離了棺木。才要說些什麼,卻聽顧思杳又道:「父親才自外頭回來,還是先行去換了衣裳。已派人向外發喪了,程家只怕轉眼就要來人,父親穿著這樣的衣裳,怕是不好見人。」說著,他略頓了頓,又道:「這裡到底是太太的靈堂,老爺與姨娘還是克制些的好。」
程水純肩頭微微一顫,被這話譏刺的滿面通紅。
顧武德老臉也有幾分掛不住,咳嗽了兩聲,便拉著程水純回房換衣裳去了。
回到房中,程水純一面替顧武德更換衣裳,一面絮叨著:「我姑母跟了你一輩子,也沒落個好收場。如今撇下嫵兒撒手去了,你倒是怎麼打算?我娘家待會兒就來人,知道我姑母這麼死的,必定不肯善罷甘休的。」
顧武德想起待會兒程家來人,勢必要應付周旋一場,不覺心中便有幾分煩躁,隨口說道:「什麼打算?自然好生發送她。她是得病身故,你們娘家還要告官不成!」
程水純替他理著衣領,口裡說道:「我就曉得你會這樣說!你也沒個成算的,如今家裡太太沒了,就憑姨娘當家。蘭姐姐不是我背地裡編排她,到底不是嫵兒的親娘,凡事多有不到的地方。你這個撒手老爺,家裡的事從來不放在心上。你沒瞧見這幾日,嫵兒瘦削成什麼樣子了。二爺如今做了世子,遷到侯府那邊去了,這邊更是管不了了。」
顧武德聽她羅里吧嗦說了一串,心中不耐煩起來,問道:「你到底要說些什麼?」
程水純將衣扣一顆顆系好,頓了頓,索性將心一橫,說道:「我姑母也走了,這位子也空出來了,我就問問你,幾時把我扶正?」
顧武德倒吃了一驚,說道:「這話卻是做耍,我何曾說過要將你扶正?」
程水純也料到他必定如此,就說道:「你是不曾說過,但我今日就把這話問你。我也是良人家的女子,年紀照你錯著一截子呢。你家雖是侯門貴府,我給你做個續弦,也算配的過了。何況,你上一任夫人還是我姑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