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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當下,她咬牙道:「你不要得意,我沒有孩子,難道你就有麼?!咱們到頭來都是一樣的結局,誰還能比誰高不成!」

    蘭姨娘輕笑道:「儘管如此,程姑娘比我年輕許多,大好的青春歲月蹉跎在青燈古佛前,真正可惜了。」

    程水純恨得咬牙切齒,只想動手撕爛眼前這張風韻猶存的徐娘臉。

    兩人正口角著,忽聽顧嫵出聲道:「二哥來了。」

    兩人頓時停了下來,順聲望去,果然見顧思杳一襲白衣,自外頭進來。

    顧思杳收得消息,已換了衣裳冠帶,一襲蔥白綾緞子深衣,頭上戴著白玉冠,大步流星也似自外頭進來。

    顧嫵迎上前去,便要去挽住他的胳臂。蘭姨娘眼角微抽,顧思杳察覺,不著痕跡的推了去。

    他走上前來,也不瞧程水純,問蘭姨娘道:「幾時的事?已報上去了?」

    蘭姨娘丟下程水純,答話道:「守門的報說,昨夜二太太□□了半夜,到二更時分忽然沒了動靜。他們只當二太太睡熟了,沒進去看。早上進去送飯,見勢不好,連忙出來報信。」說著,略頓了頓,又道:「已遣了老嬤進去看,說是委實是病故了,倒也無需另請人了。」

    原來,本朝律法,人若亡故,必定要請仵作驗看,是尋常故去還是另有隱情。若是並無意外,則上報地方,方能消了戶籍。

    然而顧府是何等人家,怎會叫外人驗看夫人的遺體,不過是本家人瞧瞧,並無意外,就此了事。

    顧思杳頷首,說道:「既是如此,便就著人上報發喪罷。老爺去了何處,可告訴老爺了?」

    蘭姨娘便向程水純一努嘴道:「老爺的去向,只怕如今只有程姑娘知道了。」

    程水純卻正望著顧思杳發怔,原本她來顧家時,本是聽了姑母的話,意圖做顧家的二少奶奶的。誰知,陰差陽錯,造化弄人,竟然做成了今日的局面。

    然而,顧思杳到底是她戀上的第一個男人,她每夜陪著顧武德時,心裡便總會想起,若是他當初應了她,她今日就不會成了一個黃土埋脖子的人的妾!

    私下聽聞,他同侯府那邊那個嬌艷無雙的寡婦少奶奶有些勾當。他不肯要自己這個清白的閨女,卻願意跟那個寡婦暗度陳倉!

    看著眼前這個俊朗挺拔的男子,程水純只覺得滿心幽憤。她痛恨這個男人,也恨顧武德,更恨她姑母,是這些人,是顧家,毀了她。

    蘭姨娘話音落地,卻不見程水純回。她打眼望去,卻見程水純正望著顧思杳發怔,心中有些怪異,便輕輕咳嗽了兩聲。

    程水純回過神來,方才答道:「老爺昨兒晚上沒回來歇,想是去了院裡。」

    聽了她這一言,顧思杳與蘭姨娘頓時醒悟,顧武德必是去了哪個□□家中。

    當下,顧思杳吩咐家人置辦靈堂,一面去街上買棺材壽衣等物事,裝殮程氏屍身;一面向外發喪。

    程氏突然暴斃,家中沒有預備,不免手忙腳亂。

    再一則,程氏是染了疫病而亡,前頭顧家雖也「病了」許多人,卻皆是巧立名目。程氏這個疫病,卻是真的。她生平所使的一應器具,衣物床單家具皆送去焚燒,旁的不能燃燒等物也使人送出府外深埋。

    這邊家裡上至主子,下到奴才,裁剪麻布,眾人披麻戴孝。程氏生前所住的屋子,掛起了靈幡帳幔,充作靈堂。

    這邊正當忙亂,顧思杳正在堂上忙著吩咐各樣事情。顧嫵忽然走來,對他說道:「二哥哥,我看這邊忙成這樣,不如把堂嫂也接來,幫著照看一二如何?」

    顧思杳不料她突然來說了這個主意,說道:「那邊如今只她一個主事,她若過來,那邊只怕沒人管了。」

    顧嫵笑道:「雖則這般說,但眼見著賓客馬上就來。這女客不能沒個人陪,蘭姨娘到底是姨娘,身份上不大妥帖。也無過就是這幾日,侯府那邊總還有管事娘子們在,總不至於頃刻間就塌了天了。」

    顧思杳一則聽她這話有理,二來程氏的喪事須得辦上幾天,他是子侄輩夜間須得守靈,再不得往侯府那邊去,有日子見不著姜紅菱,心中也是想念,便派人往侯府接姜紅菱過來。

    大約過了大半個時辰,姜紅菱果然乘車過府而來。

    她平日裡便在穿孝,此刻也無需額外預備衣裳,依舊是家常裝束過來了。

    三人見過,便談起此間事宜。

    當著顧嫵的面,這兩人自然不好多說什麼,只是講起程氏病故之因,喪事如何備辦云云。

    顧嫵打量了姜紅菱,但見她雖是一身縞素,卻是雅艷光華,芬芳撲面。自打她進來之後,顧思杳的眼中便再也放不下旁人了。

    她心中酸澀難耐,索性推身子不適,起身去了。

    姜紅菱見她出去,方才低聲說道:「這四姑娘好生奇怪,她母親過世了,也不見她難過。」

    顧思杳卻如不聞,望著靈堂上大大的奠字,並才做下的簇新的程氏牌位,面色冷淡,口中說道:「自小時候起,我最怕的人,便是她。後來長大了,我最恨的人,也是她。」

    姜紅菱望著他的背影,寬闊挺拔的背脊,似是帶著一層蕭索。她知道程氏與他的過節,那些戰戰兢兢的童年歲月,現下想來怕是仍如夢魘一般。如此想來,她或許比他還好一些。畢竟,她雖早年失怙,兄嫂卻不曾虐待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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