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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因而,顧王氏特特吩咐,只要門第合適,投貼的一律應下。
姜紅菱不免又忙碌了一番,好在當初辦女學的梨落院甚是寬廣,多來上這麼七八個女孩子,倒也盡能容納的下。
這些姑娘們出身豪闊,出門服侍的丫鬟養娘隨從小廝很是不少,將侯府鬧得熱鬧非凡,每日裡僅是餵馬的草料也比往日多耗費了幾倍。
這些豪門小姐,同著顧家的姑娘,日日在一處,正是青春少小,言談便少了些避忌。旁人都還罷了,顧婷身份卻甚是特殊,不上不下。好在她為人尚好,易於相處。那些顧氏宗族裡,哪能各房皆如侯府這般富貴。那些家道略寒微些的,自覺身份不匹,同那些千金小姐們相處不來,倒覺得同這個名不副實的顧家五小姐很能說到一起。
這日晌午時候,女學中正教授刺繡。
胡慧蘭於此技甚是草草,便引薦了一個蘇州來的繡娘。她因些細故,往前頭尋姜紅菱說話去了,叫這女學生們各自功課。
這些千金小姐,於胡慧蘭倒還有幾分敬重,繡娘卻分毫不放在眼中了。胡慧蘭前腳才走,她們後腳便說笑起來。
那繡娘曉得身份有別,也不去管她們,不過各盡其職也就罷了。
顧婷正低頭刺繡,一身穿秋香色熟羅裙子的姑娘走來,笑問道:「五姑娘繡什麼呢?」說著,伸頭看了一眼,見那繡架上是繡了一半的白梅,又笑道:「五姑娘手藝真好,這平針師傅才教了兩日,姑娘就會了呢。這白梅花繡得跟真的一般,我遠遠的看還當這屋裡有梅花開了呢。」
這話音落地,又引來幾個平日裡同顧婷交好之人,也附和誇讚。
顧婷不覺羞紅了臉,自謙了幾句。
正說笑時,卻有一道尖刻女音響起:「一群山雞圍著個假鳳凰嘰嘰喳喳,真吵得人心煩!」
眾人聽見這一聲,頓時靜了下來,各自望去,但見那說話之人臉媚眉彎,本是個美人,卻偏生眼角上挑,菱唇微勾,一副刻薄的情態。卻是當初退了顧家親事的劉家小姐,劉玉燕。
這劉家退了顧家的親事,兩家本當再不往來。劉家聽聞了侯府女學的聲名,竟也厚著臉皮下了名帖。
顧家倒也希圖劉家的聲名權勢,巴不得多個人脈往來,這撕破的臉皮竟又重新自地下撿起粘了起來,答應劉家女兒進府入學。
劉玉燕本是不願來的,奈何家中長輩執意,她胳膊擰不過大腿,又想著若也在女學中博得個才女的名聲,興許能叫表哥章梓君高看自己一眼,也就來了。
但她在家中被嬌寵壞了,任性跋扈,慣於聽人的追捧,又口角鋒芒,同人言談,沒理還要攪三分,得理更是不饒人。這女學中的姑娘們,不如她的自不敢來招惹,家世同她比肩的,也不願與她往來。她在女學裡甚是孤立,不知為何卻同那個顧嫿倒是能說上幾句。
今日看著顧婷被人圍著誇讚針黹,她心中憤憤不平。旁人倒也罷了,這顧婷卻算個什麼東西。丫鬟出身,莫名被認了個干孫女,就麻雀成了鳳凰。自己入學這許久了,除卻塾師偶爾贊她字寫得好,再無人捧過她一句,這個低賤卑微的奴婢,卻被人捧了起來,叫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當下,她妒火上涌,當即發作了出來。
眾人見是她,有懶怠管閒事的,有畏懼劉家權勢不敢招惹的。
顧婷自覺身份不匹,低頭不敢言語。倒有一個膽大不怕事的姑娘,出言說道:「劉玉燕,你說話客氣些。都是一班的同窗,什麼山雞什麼假鳳凰,你倒罵誰呢?!」
劉玉燕冷笑了一聲:「怎麼,我說錯了不成?!在座的哪個不是家裡的正頭小姐,偏生有那麼一個魚目混珠。賤婢之流,也配和我們坐在一起?!你們也都是瞎了眼,竟把這麼個賤婢當個人物抬舉。」
她這話說的極是刻薄,且辱及侯府,無人敢應。
顧婉聽不下去,起身說道:「劉玉燕,五妹妹是我家老太太親自認下的。她出身如何不打緊,如今她是我們顧家正頭的五小姐。你這樣說,是要連我們侯府一道罵上麼?」
劉玉燕不料顧家竟有人來替她說話,面色微微一變。然而她同顧婉本來就不和,早在清明時還吵過幾句嘴,見她出來,更是火上澆油,將眼睛一翻,忽然問在她身旁位子上坐著的顧嫿道:「三姑娘,我只曉得你們顧家東西兩府,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何時來了個五姑娘?」
顧嫿和顧婉是多年的冤家,這段日子來,母親喪命,哥哥又不管她死活,她驟然失寵,本是個跋扈的性子如今卻要謹小慎微度日,早已窩了一肚子火,又看那個新近榮耀起來的顧婷極不順眼,當即順著劉玉燕的話笑道:「這個五姑娘,說起來沒得惹人發笑。她曾是給我倒洗腳水的丫鬟,不知怎麼就入了老太太的眼。老太太心血來潮,認她作了干孫女,其實就是個玩意兒罷了。誰府上不養著這麼幾個玩物般的人呢?二姐姐也是奇了,倒替她說起話來。」
顧婷在菡萏居時,曾被這對兄妹磋磨的不成樣子,聽顧嫿不管不顧說起舊日的事,頭低的越發狠了,兩手卻在桌下緊緊攢握了起來。
顧婉幾乎被顧嫿氣的七竅生煙,這妮子竟連一損俱損的道理也不通曉,竟幫著外人來欺凌自家人。
劉玉燕又說道:「既是這樣,二姑娘為了她言語唐突了我,我自然不敢指摘二姑娘的不是。但事情既為這賤婢起的,我能罰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