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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收拾妥當,兩人當即攜手出門,姜紅菱照舊帶了如素,如錦便留在了洞幽居中。
一路無話,胡惠蘭是書香門第出身,各樣規矩自然無需額外交代。姜紅菱不過叮囑了幾句顧王氏的性情好惡,也就罷了。
到了松鶴堂前,幾個丫鬟正在廊上坐著閒話。
一見二人,各自起身笑道:「正說著呢,奶奶可就領了人到了。老太太適才還念叨著呢。」嘴上說著,便進去通傳。
姜紅菱同這幾個丫鬟笑著寒暄了幾句,便引著胡惠蘭往裡行去。
胡惠蘭邁過門檻,進到堂上。卻見這堂上正面牆上懸著一副松鶴延年圖,出自前朝名家手筆。牆下一方酸枝木嵌琉璃面八仙桌,桌上放著一套汝窯雨過天青色茶具,另擺著一隻梅花斛。
底下兩溜的紅木圈椅,卻是空無一人。
姜紅菱於此地是走得熟了,輕車熟路的引著她往次間行去。
門上守著的丫鬟,打起了石榴紅棉門帘子,向里說了一句:「少奶奶來了。」
兩人走入門內,胡惠蘭放眼望去,但見此地家具擺設甚是考究,用料名貴,皆是名匠所造,四下光華奪目,與姜紅菱所居的洞幽居之清雅,當真有天壤之別。
西面牆下的炕床上,便坐著個盤膝老婦。
胡惠蘭見這老婦身上著一件蜜合色絲綢單衫,一條福壽連綿滾邊馬面裙,額上戴著一條歲寒四君子勒眉,一臉慈和,正笑意盈盈的同丫頭們說著些什麼,曉得便是侯府的老祖宗顧王氏了。
姜紅菱先上前,向顧王氏問了安,又道:「前回跟老太太說起的女塾師,今兒進府來了,孫媳特領來給老太太瞧瞧。」說著,便拉了胡惠蘭上前。
胡惠蘭垂首上前,屈膝行禮,低眉垂眼,不卑不亢。
顧王氏年老之人,本就喜歡這些年輕俏麗的小姑娘。看胡惠蘭言行規矩,行動皆是大家出身的做派,一身衣裝也很是不俗,尤其是頭上那支金鳳釵,甚是奪目,襯的她整個人也光彩了幾分,再想到她詩書禮儀人家的出身,不覺便笑眯了眼睛。
胡家也是本方世家,如今雖遭難敗落,但到底與尋常人家不可相較。這樣人家出來的千金小姐,到侯府來做塾師,教導姑娘們詩書規矩,說出去臉面上也光彩幾分。
顧王氏吩咐丫頭放座,又令上了香茶果點,便含笑說道:「我正說著你,你可就來了。菱丫頭跟我說了你許多好處,今日一見,果然不凡。」
胡惠蘭客套了幾句,雖是自謙,卻也不肯貶低了自己。
顧王氏見她言談舉止,絕不露怯,心中更是喜歡了幾分,便向姜紅菱笑道:「你舉薦的人很好,你的金蘭姊妹,果然與你一樣。」
姜紅菱聽了,心裡自然也歡喜,嘴上虛應了幾句。
顧王氏便又問了胡惠蘭一些年歲家境等瑣碎事宜,胡惠蘭也一一答了。
顧王氏便向姜紅菱說道:「女學的事兒,可都妥帖了?」
姜紅菱回道:「梨落院那邊早已派人收拾出來了,一應的家具也都置辦下了,隨時都可用的。便是服侍的丫頭婆子,也都著人選出來了。」
正說著話,外頭人忽然報稱:「姑太太帶著哥兒姐兒,在門前下車了。」
眾人皆是微微一驚,顧王氏說道:「他們前兒還來信說,還得三五日功夫,竟回來的這般快!」說著,便要起身去迎。
一眾丫鬟婆子便上前勸阻,姜紅菱說道:「老太太還是坐著,外頭自有媽媽們去迎。姑太太是老太太的女兒,多年不曾盡孝,一朝回了娘家,倒叫老母親自出迎,豈不讓她心有不安?」
顧王氏聽了這話,方才不動了。
胡惠蘭不知出了什麼變故,看向姜紅菱,姜紅菱便低聲向她講了緣故,她方才明了。
顧王氏滿心焦躁,兩眼盯著門上,也沒心再去理會這兩個女子又說了些什麼。
大約過了半頓飯的功夫,就聽外頭亂吵吵的一陣腳步聲,一婦人的聲響自門外傳來:「我這可是回了家了。雖是十多年的功夫不曾回來,到處卻還都是眼熟的呢。」
顧王氏一聽這嗓音,立時自炕上起來。
話音落地,就見一名中年貴婦,領著一名雲英少女、一名才戴冠的少年走了進來,身後圍著一群的丫鬟婆子。
那貴婦踏進門內,見了顧王氏,兩眼微微泛紅,張口就要喊人。
顧王氏卻早已挨忍不過,上前摟住了那婦人,大聲哭號起來。那貴婦亦也痛哭流涕,嘴裡連聲叫娘。
周遭服侍之人,有遞手帕的,有勸解的,亦有陪著抹淚的,堂上亂成一團。
胡惠蘭是個外人,這等場合是不好出聲的,便起身走到了一側靜立無言。
姜紅菱上前,開解了幾句:「老太太和姑太太少傷感些,老太太上了年紀,仔細哭傷了身子。姑太太一路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也要保重身子。」
顧王氏聽了這話,方才止了,又拉著那貴婦說道:「十多年不曾見,這一見了,我們娘兩個竟然都添上白髮了。」
那貴婦亦也笑道:「歲月不饒人,我自出閣出了這個門之後,便再也沒回來過了。十多年不曾在母親膝下盡孝,如今可算是回來了。」說著,便令兩個孩子上來拜過外祖母。
顧王氏見了兩個外孫,自是歡喜的如同天上掉下了個寶貝,連聲吩咐預備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