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頁

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手刃仇人,痛快之中,不知為何又夾著幾許悲愴。

    在雨中踉蹌前行,姜紅菱的眼神,甚而也有幾分渙散。

    不知走了多久,在細密的雨簾之中,出現了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姿。

    一襲月白色綢緞直裰,在這雨夜之中,宛如一道光明。

    姜紅菱停了下來,雨水順著她的斗笠邊沿滑落,透過這道道水幕,她仰起頭,看著那張俊美脫俗的臉。

    淺淺一笑,仿若新蓮乍放,燦爛妖嬈,動人心魄。

    顧思杳在她跟前停下,抬手輕輕撫摩著她的臉頰,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摩挲著緞子一般細膩的肌膚。

    姜紅菱笑著:「她死了,我殺了她。」

    顧思杳看著她,眸中儘是暖意:「我知道,所以我來了。」

    只是這一句話,輕易就讓她卸下了所有的堅持。

    不知不覺,淚水夾著雨水,爬滿了那張俏臉,她合身撲在了顧思杳的身上,嗚咽痛哭起來。

    寬闊堅硬的胸膛,是這漆黑冰冷的雨夜之中,唯一的溫暖與依靠。

    第75章

    姜紅菱依在顧思杳的懷中, 凜冽的龍腦香氣混合著成熟男子的氣味,交織成了獨屬於顧思杳的氣息, 縈繞在她鼻間。

    被他雙臂緊緊裹住, 心中的惶恐不安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喻的心安與踏實。

    兄嫂無情, 婆家無義,身側儘是些勢力小人, 她的處境, 一如這雨夜一般,漆黑而冰冷。

    然而細思起來, 他也該是一樣的。

    他們也只有彼此能夠依靠了。

    如素提著燈籠, 立在不遠處, 看著那對男女交纏的身影, 默默無言,儘管心底不安,卻又有著幾分動容。這世間男女, 愛恨糾葛,聚散離合,而結成了夫妻的,卻又同床異夢。能相知相愛, 不畏世俗禁忌, 走到一起的,又能有幾人?

    不知前方路途如何,至少當下, 且讓他們相處一會兒罷。

    雨勢不減,唰唰的打在如素頭頂的斗笠之上,她提起燈籠走到了路旁,靜靜等候。

    姜紅菱心神漸寧,抬起頭來,睜著一雙水眸,低低問道:「天黑雨大,你怎麼過來了?」

    顧思杳撫摸著她的臉頰,抹去了她頰上的淚水,望著水汽氤氳的雙瞳,眸色幽深:「聽聞這邊出事,我怕你招架不來,所以過來了。」

    姜紅菱破涕為笑,白皙的臉上兀自沾著幾滴淚水,仿佛雨後的玉蘭花瓣,光潤瑩滑。因著才哭了一場,嗓音不似平日裡的脆亮,卻添上了一抹甜潤,她語聲噥噥道:「你就這般小瞧我不成?何況,你來了又能怎麼樣呢?沒得叫人生疑。」

    顧思杳看著她,嗓音帶了幾分暗啞:「你能幹是你的事情,我來是我的心意。」

    雨夜幽暗,那張菱唇卻格外的紅潤亮澤,嫵媚誘人。

    顧思杳只覺得胸中燥熱,深吸了口氣,便垂首覆了上去。

    姜紅菱微微一驚,又旋即平復了下來,雙眸微閉,平靜的接受著他的吻。

    柔軟卻又略帶著幾分粗糙的薄唇覆蓋在自己的唇上,反覆的碾壓摩擦著,靈巧有力的舌探進了自己的口中,摩挲挑逗著。

    風大雨急,冰冷的雨夜之中,那兩片薄唇,便是唯一的溫暖。

    熱度自他的唇上傳來,也點燃了她的渴望。她藕臂輕伸,攬住了顧思杳的脖頸,仰起頭,更將唇送了上去。

    兩人纏綿了片刻,方才分開,幾縷銀絲黏連著,二人不覺相視一笑。

    姜紅菱便自懷中取了帕子出來,擦了擦口角,方才垂首微笑:「咱們這樣算什麼?偷情麼?」

    顧思杳長臂一攬,將她緊摟在了懷中,撫摩著她頭上的雲鬟霧鬢,低聲說道:「我倒想正大光明的和你在一起,能好生的護著你。而不是像這樣,只能站在一旁看著。」

    姜紅菱偎依在他懷中,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星眸微闔,輕輕說道:「有你這句話,已經是夠了。」

    兩人親昵了些許時候,眼見時候不早,也恐夜長生變,便即分開,就要各自回去。

    臨行之際,顧思杳叮囑道:「李姨娘身故,顧忘苦那廝只怕要瘋狗亂咬了,這兩日留神,別叫他傷著你。你也略忍耐幾日,那廝跳不了多久了。」

    姜紅菱淺笑:「我都曉得,他奈何不得我。」

    說了幾句閒話,兩人分手,各自歸去。

    顧思杳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回身望著那窈窕身影遠去,沒入雨簾之中,方才抬步往西府而去。

    姜紅菱回至洞幽居時,已是子夜時分。

    院中燈火寂滅,人聲不聞,她拾階而上,在廊下脫了斗笠蓑衣,換下腳上的木屐,另換上繡鞋,方才踏入屋中。

    走到堂上,卻見桌上一燈如豆,屋中一片昏黃,如錦正倚在桌上打瞌睡,如畫竟也在旁陪著。

    一見姜紅菱回來,如畫連忙迎上前去,陪笑道:「奶奶回來了,這一去辛苦。外頭風雨大,怕奶奶受了涼,爐子上燉的有薑湯。奶奶吃一盞,也去去這寒氣。」

    姜紅菱知曉這婢子素愛偷懶,這會兒見她如此殷勤,心裡也猜到了幾分,淺笑問道:「怎麼,心裡害怕?」

    如畫臉上一陣抽搐,看了看外頭漆黑的夜色,縮了縮脖子,囁嚅了一陣,終究沒說出話來。將一個大活人投下井去淹死,她長了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