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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思來想去了一回,她忽然思忖道,顧王氏能將這生平的大醜事交付自己,想必是被李姨娘拿著把柄脅迫之故。這老婦的性子,生平最恨的便是被人威脅。既是這樣,倘或自己令顧王氏沒了顧忌,再要扳倒李姨娘,顧王氏必定也是樂見其成。

    姜紅菱春蔥一般的纖細手指輕輕敲著桌面,日前,劉二娘子已將李姨娘這些年來在族中放高利貸,逼迫顧氏族中那些窮老親戚等事查的一清二楚,那張氏娘子也答應替她作證。如今是人證物證俱全,只要拿準了顧王氏的心思,李姨娘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

    雖是不知若是除去了李姨娘,顧忘苦那廝會生出什麼報復手段。但所謂不破不立,這般瞻前顧後,是成不得事的。

    經了這一出,時下竟已將近傍晚時分。看著窗外日頭偏西,姜紅菱打定了主意,自炕上起身,將如錦如素兩個召喚進來,吩咐道:「服侍我穿衣著裝,我要去松鶴堂。」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如素便說道:「天色晚了,只怕過去時老太太正要吃晚飯,奶奶還是明兒去罷。」

    姜紅菱淡淡說道:「正是要這時候去呢。」

    如素與如錦無話可說,只得服侍著少奶奶重新梳妝理衣,往外去了。

    走到松鶴堂時,果然見松鶴堂上灶的兩個僕婦,提著四個食盒正往來走。

    春熙與春和兩個二等丫鬟正坐在抄手遊廊上,玩賭骰子打手背,見姜紅菱過來,連忙丟下遊戲,起身笑道:「奶奶來得不巧,裡頭老太太正要開飯呢。」

    姜紅菱淺笑道:「老太太要開飯,你們倒在外頭淘氣。」口裡說著,就往裡頭去了。

    春和還要說些什麼,春熙拉了她一把,小聲嘀咕道:「是少奶奶,你攔她做什麼?」

    春熙便再不言語了。

    顧王氏此刻正在裡頭同丫頭們說話,坐等晚飯,忽聽門上人說起姜紅菱來了。

    話音才落,就見一窈窕麗人自門外進來,步履輕快,搖曳生姿。

    顧王氏見她過來,笑道:「菱丫頭,你消息倒是靈通呢。聽著今兒晚上有上好的野雞,就過來了。」

    姜紅菱早得了廚房裡的孝敬,嘴上卻還笑道:「老太太這兒有便宜,我豈能不來呢?橫豎老太太是疼我的,總能討到一塊雞肉吃。」

    顧王氏被她逗的暢快大笑,合不攏嘴道:「你這丫頭,盡會說這些俏皮話與我聽!曉得你是如今府里的大管家,底下人豈有不孝敬你的,還稀罕我這裡呢!這會子過來,想必有話說?」

    姜紅菱淺淺一笑:「老太太真是未卜先知,只是這話告訴了老太太,只怕倒壞了老太太的胃口呢。」

    顧王氏聽了她這言語,當即明白過來,面上笑意漸收,淡淡說道:「你倒是會賣關子,且說罷。」說著,頓了頓,又吩咐左右:「你們去外頭瞧著,飯菜來了,就擺上。多放一副碗筷,你們奶奶今兒晚上在這兒吃飯。」

    春燕與秋鵑答應了一聲,便一齊出去了。

    待這屋中只剩祖孫兩個,姜紅菱方才說道:「跟老太太說一聲,那個孩子,孫媳找到了。」

    第68章

    顧王氏聞聽此言, 臉色微微一凜,旋即復原, 半晌才說道:「那孩子如今在何處?」

    說著, 又道:「你且坐下說話。」

    姜紅菱便挨著羅漢床,在一張梨花木漏掉桃葉文圈椅上斜著身子坐了, 雙手放在膝上,向顧王氏淺笑道:「自打前頭老太太同孫媳說起這事, 我便連忙打發了極穩妥的人去打聽這件事。倒是巧, 那戶人家這十來年竟沒換地方。老太太說起的那位老姑奶奶已經不在了,就是那個小姐, 如今也不在了。那小姐倒遺下了個女孩兒……」說至此處, 她微微停了停。

    顧王氏甚是情急, 連忙問道:「那女孩兒如今在何處?」

    姜紅菱微笑道:「說來也真是機緣巧合, 那女孩兒是被李姨娘買到了府中,改了名兒叫霜兒,現下就在菡萏居中服侍。」

    顧王氏乍聞此訊, 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面色凝滯,停了半日,又沉聲問道:「那孩子的母親, 又是怎麼去的?」

    姜紅菱回道:「那小姐據打探消息的人說起, 十六歲上嫁給了城中一個首飾匠人,後因難產不幸去世了。」

    顧王氏聽了這一番話,自己的滄海遺珠做了個匠人妻子, 難產而亡,外孫女兒竟還充入了奴籍,成了家中的丫鬟。她兩手發抖,氣的全身打顫,險些背過氣去。

    姜紅菱見顧王氏神色不對,慌忙上前替她捶背。又去桌邊,摸了摸桌上放著的黃銅雞鳴壺,見是才燒的滾水,便倒了一碗熱茶過來,服侍顧王氏吃了。

    待顧王氏臉上有了幾分血色,她方才柔聲說道:「老太太許多年沒見著老家親戚,乍然聽見這樣的消息,心裡焦急難過也是有的。老太太還要保重身子,那位孫小姐還得老太太來照拂呢。」

    這話說的極合顧王氏的心意,既不曾戳破那層窗戶紙,卻又宛轉問了她的意思。

    她靜默了片時,沉聲問道:「菱丫頭,這事你說怎麼辦才好?」言畢,便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姜紅菱一早便在心底想好了對策,當即含笑說道:「這件事,果然不大好辦。說起來,雖是老太太的親戚,但到底在家中服侍了這麼久,直認了難免有幾分尷尬。何況,之前孫媳見了霜兒,也問過她的身世,她也說不大明白。想來,那位老姑太太也沒曾交代清楚。這要是日後人說起來,敢問既是老太太的親戚,怎麼流落至如此地步?雖說這是她們不來找,不是咱們不周濟,但說出去總有些不大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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