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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豪門深宅里荒唐事多,此事起初便有蹊蹺,她心中原是有數的。然而顧王氏當年紅杏出牆,還弄出了孩子,倒是大出她意料之外。
想必是李姨娘以此事為把柄,脅迫於顧王氏,顧王氏無法可施之下,方才遮遮掩掩的託付於她。
然而此事細細思來,當真棘手難辦。
這是顧王氏的醜事,若是當面去揭開來說,即便事情辦成,顧王氏心裡中必存疙瘩。每每見了她,必定要生出幾分不痛快。長此下去,必有後患。
顧王氏是個老辣精明的老婦,能把持侯府數十載,自然有她的本事。
在自己與顧思杳勢力未穩之前,顧王氏這棵遮陰大樹,尚且得罪不得。
姜紅菱坐在炕上,面沉如水,靜默無言。
王三媳婦在地下站著,悄悄打量這位少奶奶,見她生的面若桃花,眉眼含媚,一頭烏絲油潤亮澤,一襲剪裁合體的水波紋天青色襦裙裹著凹凸有致的身段,倒不似個未經人事的處子,卻像是個完熟的婦人。夭桃穠李,嫵媚惑人。
她看了一回,心中嘀咕道:怪道二爺心心念念惦記著,原來這大少奶奶生的這般姿色。別說他們男人,就是我這個女人家,看了都要心動。都說這大少奶奶沒出閣前,可是江州城第一絕色,果然名不虛傳。
她正胡思亂想著,忽聽姜紅菱出聲道:「這般,我記下了。你回去上覆二爺,說多謝他費心。」說著,頓了頓,又問道:「四姑娘入學的事,倒是不必急。那位女塾師本是要來的,偏又病下了,大約是要拖過端午了。回去預備著就是,等這邊齊備了,自然打發人去說。只是素來聽聞四姑娘身體病弱,這平日裡茶飯可有什麼忌諱,倒須得跟我說一聲。」
那王三媳婦連忙回道:「多承奶奶厚意,我們二爺也是這般說來,所以打發小的過來。」說著,便將顧嫵平日裡忌口之物說了一遍。
這顧嫵生有弱症,飲食向來諸多挑剔,姜紅菱聽了幾句,雖覺瑣碎麻煩,但她記性甚好,都記在了腦中。
王三媳婦傳完了話,便告退回西府那邊去了。
姜紅菱獨自盤膝坐在炕上,皺眉沉思,不言不語。
如錦回到房中,見了這個情形,不覺問道:「這王三媳婦來說些什麼話?背著不叫我們知道,還叫主子這等發愁。」
姜紅菱搖頭不語,心裡盤算著,還是不要叫這些丫頭們知道。免得嚇著了她們,又或一時說走了嘴,反倒惹禍上身。
上一世並沒出過這樣的事,這燙手的山藥猛然砸到了手上,她一時里也不知如何是好。
顧王氏的脾氣,她是知道的。若是處置不當,或者謝她一時,事後想起來,反倒要恨她。
姜紅菱心底計較了一回,忽然轉念道:老太太既叫我打探,想必便是投鼠忌器,記掛著那個女孩兒的下落。我不如先將她這外孫女兒找出來,再做打算。
雖則顧思杳並未能打探出那女孩兒到底如今在何處,但依著李姨娘那狡詐多疑的脾性,放在別處她必定不會放心。這孩子,多半是在她手心裡捏著。
姜紅菱主意已定,便張口道:「打發個人,到帳房去,把這二十年來府中人事進出的帳目拿來。」
如錦不明所以,滿口答應著,出門打發了個小丫鬟去帳房,她自己倒還走回來服侍。
那帳房管事聽聞是大少奶奶打發的人來,如同聖旨下降。雖不知她要這二十年的帳目何用,但想到這段日子以來,這大少奶奶的行事,同那李姨娘明爭暗鬥,抄去了許多把柄證據,又罷免了幾個有臉面的老人。這些從李姨娘手裡過來的人,無不戰戰兢兢。
當下,這管事全然不敢怠慢,親自一溜小跑到書架上將封存著幾十年的帳簿都取來,拿袖子抹去帳本上的塵土,雙手遞給那小丫鬟,陪笑道:「這是姑娘要的帳簿,怕奶奶有話要問,不如我跟著姑娘一道去?」
那小丫鬟斜眼睨了他一眼,說道:「奶奶可沒這樣吩咐,你這樣跑過去,打擾了奶奶做事,挨了訓斥,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那人論起年紀,可算作這小丫頭的父輩了,又是府中管事,可在這洞幽居出來的人面前,只唯唯諾諾,不敢回一句的嘴。恭恭敬敬將那丫頭送到門上,見她走遠,方敢回去。
那丫頭抱著一摞帳簿,回到洞幽居,交付了如錦。
如錦眼見竟是厚厚的一沓子,只得雙手接過去,抱進了屋中,都堆在炕上,向姜紅菱道:「奶奶要做什麼,竟然連著二十年前的帳簿都找來了。」
姜紅菱不接話,只吩咐她帶了門出去。
她自家盤膝坐在炕上,撇去別的不看,只搜尋六七年前的帳本來瞧,又專盯著菡萏居中的人事來去。
查閱了一番,發覺那兩年間,菡萏居中人事變動雖頻繁,但七歲進府服侍的,只得一個霜兒。
姜紅菱合上了帳冊,閉目靜思,想到那丫頭的眉眼口鼻,與兩府這三個姑娘果然有那麼幾分相似,心中不覺微微一顫。
李姨娘把這孩子放在身邊,顯然是留作籌碼,為脅迫顧王氏起見。
上一世,不知出了什麼變故,這李姨娘卻又將霜兒賣了,大老爺顧文成還將她狠狠斥責了一番。如此看來,這件事莫非大老爺亦是知情的?
姜紅菱只覺得身上起了一層寒意,她將帳冊放在一旁,將身子倚靠在桌角上,深愁此事如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