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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湘蘭暗暗咬牙,瞥了一眼程水純,見她白著一張小臉,抽抽搭搭,不發一語,便已猜到這女子大約是把太太丟了出去,好保全她自身了,心底甚是鄙夷。她頓了頓,說道:「回老爺的話,並無此事,我不知道。」

    程水純猛然抬頭,向著湘蘭道:「湘蘭姑娘,這些物件兒分明是你前幾日拿來給我的,說是姑媽要我拿著,怎麼如今又不認了?」

    湘蘭說道:「姑娘這是怎麼了?哪裡找來這些東西,就推在太太身上?」

    程水純眼淚汪汪,言道:「我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連這些玩意兒的名目尚且不知道,又怎會去弄?」說著,又向顧武德說道:「姑父,你可要為純兒做主,純兒是個清白的姑娘家,這樣大的罪名落在純兒身上,純兒受不起。」

    湘蘭揚聲道:「姑娘這話可真沒道理,這些東西從姑娘屋裡查抄出來,姑娘只說一句不認識就完了?難道太太是認識的,就推在太太頭上了。」

    這話聽在顧武德耳里,便有幾分不順了,那程氏自然是知道的。

    蘭姨娘見她們自家窩裡咬起來了,便說道:「這般推來推去,也不知誰說的是真的。我瞧著,不如這樣。姑娘房裡尚有金墜兒、小鳩兒兩個,她們都是貼身服侍姑娘的人,想必知道的清楚。把她們拿下去,拿狼筋抽上幾鞭子,管保就說了實話了。」

    湘蘭臉色微白,只是強自鎮定,將背脊挺的直直的。

    程水純依舊跪在地下,抽噎道:「但憑姑父做主。」

    顧武德這方開口,沉聲道:「就這樣辦吧。」

    外頭守著的僕婦聽了吩咐,連忙趕去辦差。

    堂上一時寂靜無聲,唯有程水純那斷續的哽咽之聲。

    顧武德見程水純跪在地下,小臉慘白,身軀發顫,仿佛支撐不住,心底微微一動,便吩咐道:「攙姑娘起來,拿個凳子與姑娘坐。」

    蘭姨娘看了那顧武德一眼,因著此事私密,適才她已經下人都攆了出去,這堂上眼下只餘一個湘蘭。她心念一轉,上前將那程水純扶起,淺笑道:「地下涼,姑娘小心冰著身子。」

    程水純在地下跪的久了,這猛的起身,頭有些暈眩,雙腿也酸軟的很,借著蘭姨娘的胳臂方才站穩,向著顧武德柔柔道了一聲「多謝姑父。」便在一旁的椅上坐了。

    過了大約半盞茶的功夫,那去刑訊的家人回來,報稱道:「摘問了金墜兒、小鳩的供詞,兩人所述一致,皆稱三日前傍晚時候,太太身邊的湘蘭拿了那一包東西過來塞給姑娘。」

    湘蘭聽了這話,臉色蠟渣也似的慘白,頓時癱在了地上。

    程水純臉上淚落如雨,哭的越發的悽慘,因著程氏是她姑母,她倒也不好多說什麼。

    顧武德一時卻沒了主意,此事成了他家內帷不清,程水純雖是晚輩,到底是外人,不方便處置。他陰著臉,默然不語。

    蘭姨娘看在眼裡,上前低聲道:「老爺,這事兒既是太太做的,還是問著太太。這程姑娘不是咱們家的人,出了這樣的事,還是儘快打發她回去罷。」

    顧武德又看了程水純一眼,見她掩面啜泣,纖細身軀抖如風中落葉,倒覺得她可憐,心裡那氣竟也消了幾分,便頷首道:「吩咐人備辦馬車,將表姑娘好生送回家去。」

    底下人應聲而去,不多時便回來報說已經妥當了。

    程水純眼見此地是存身不住了,又怕程氏回來同她算帳,也想儘快回家,連忙回去收拾了行囊,帶了小鳩兒過來同顧武德辭行,便就去了。

    那程氏去淨水庵上香,淨水庵的主持於這些豪門府邸的夫人們素來頗為孝敬。程氏被她奉承的受用,便不大肯走,吃了素齋又盤桓了兩個時辰,方才動身回來。進府之時,已是傍晚掌燈時分。

    程氏進府,尚且不知出了這等變故。才走到二門上,就見一個素日裡用著二等婆子慌慌張張跑來,口裡低聲道:「太太,不好了。今兒蘭姨娘不知怎的就帶人抄了表姑娘的屋子,好似找出了些什麼不好的東西。老爺知道了,大發雷霆,已把姑娘攆出府了!」

    程氏聽了這消息,直如五雷轟頂,一桶冰水自頭頂傾下,抓著那婆子問道:「這卻是什麼緣故?好端端的,蘭姨娘憑什麼抄了姑娘的屋子?」

    那婆子不過是家裡二等的僕婦,裡頭的事一概不清楚,只說道:「底下的事兒,老奴也不知道。眼下老爺正在堂上等太太,太太還是快想話去回罷!」

    程氏聽得沒頭沒腦,卻也猜著了所為何事,想必就是之前她差湘蘭拿給程水純的東西被翻出來了。

    她心中惴惴不安,腳下步子微緩,一路都在思索如何應對。

    才過了兩條迴廊,轉過一道街角,迎頭就見府里管事的娘子過來。

    那婦人道:「太太回來了,老爺在堂上等太太過去說話,吩咐我來迎著太太。」

    程氏心口突突跳了兩下,也無心多說什麼。她在這家中橫行慣了,心底有事全擺在臉上,登時一張臉就陰了下來。

    一路無話,走到正堂,程氏拾階而上,進門便大聲嚷道:「程水純這個賤丫頭,死到哪裡去了?!還沒嫁人的姑娘家,竟然干下這等不知廉恥的事體,當真是敗壞我程家的門風!」她心中打定了主意,先一口咬在程水純身上,將自己擇個乾淨。

    顧武德本在煩躁,見了她這等做派,心中那厭惡之情更多了幾分,張口呵斥道:「你亂嚷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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