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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金墜兒見狀,也沒話可勸,只得走開。
程水純伏在枕上,兩眼通紅,咬牙暗道:顧思杳竟然敢這樣戲辱於我,我若不加倍的償還,我程水純還有臉活在世上麼?!
這般想著,她在枕上翻了個身,面色陰沉,心中計較道:聽他適才同那小廝的言語,與那個寡婦私通勾搭已有時日了,連信物也都換了。我便把此事告訴姑母,讓姑母去跟他說。不成,就先讓姑母搜了他的屋子,把那東西抄出來。哪怕他不在意那姜氏,也要顧惜自己的顏面,屆時就不怕他不聽話了。
想到此處,程水純臉上森森一笑,便自床上爬了起來,下地走到梳妝檯旁。對鏡一照,見頭上髮髻微有些散亂,便開了妝奩,拿了一柄梳子,細細梳理著。
她看著鏡中人面,雖非絕色,卻也算得上清秀動人,一張巴掌大小的小臉,細白的皮膚。一雙眼睛雖不甚大,卻明亮漆黑,含羞帶嗔。只可惜這一頭的烏絲不似旁的美人那般烏黑亮澤,細細軟軟,還有些發黃,挽了髮髻也是軟塌在頭上。然而雖是如此,卻別有一番怯弱可憐的意味。
程水純越看越覺得委屈,心中也越發不甘。
分明是個清秀佳人,那顧思杳卻瞎了一般,就是看不上她!放著她這麼一個身家清白的姑娘不要,偏偏要和自己的寡嫂勾搭。難道她程水純,竟還不如一個寡婦?!
那姜氏,果然頗有一套勾搭男人的本事。
程水純雖身在深閨,但江州人士,哪個沒曾聽過姜紅菱的艷名?然而姜氏已然嫁了人,又和顧思杳有叔嫂之分,如今又當了寡婦,怎麼還和他勾搭上了?
果然,這狐狸精到了哪兒,尾巴都是藏不住的。
程水純梳著頭,心中既覺不甘,又甘屈辱,又恨又妒,便將如何整治這對男女的法子在心中盤算了千遍。
一時梳好了頭,她回身向金墜兒問道:「姑媽何時來家?」
程氏今日去淨水庵里上香,到了此刻尚且不曾回來。
金墜兒想了想,說道:「太太清早走的,按著往常的老例,必是要在那邊吃了素齋才回來。過了午時,就該到家了。」說著,頓了頓又道:「都這會子了,姑娘也該吃午飯了,我叫人擺進來?」
程水純淺淺一笑,說道:「也好。」
金墜兒聽了吩咐,連忙出去。
少頃,便見一個扎著雙丫髻的小丫鬟提著竹籃子進來,將飯菜一一擺在了屋中桌上。
程水純挪步過去,卻見桌上擺著五菜一湯,便是八寶鴨子、燴魚塊、菜心豆腐、燒蛋白丁、蓬蒿燒麵筋,一盆酒糟甜湯,另有一碗碧粳米飯。雖及不上同著程氏一道吃時豐盛,卻也比家中日常飲食好上了許多。
程家家計不寬裕,雖說程氏嫁進了顧家,三五不時能接濟一二。到底家中養著上下幾口人,出力的人少,吃飯的人多,日常用度不得不精打細算。這葷腥,除卻逢年過節,每月也只初一十五能吃上一回。
程水純心中設好了圈套,等著程氏回來如何構陷顧思杳與姜紅菱,心懷大暢,胃口甚佳,仿佛已是成竹在胸,勝券在握。看著眼前這豐盛膳食,想到自己就要嫁入顧家做二少奶奶,這樣的衣食用度,日後也是理所當然。她淺淺一笑,舉筷進食。
正當用膳,門外忽然一陣腳步聲響,就聽門上的小丫頭子大聲道:「姑娘正吃飯呢,你們這會子過來做什麼?!」
這話音才落,就見門外呼啦啦湧進幾個婦人來。
領頭的婦人不過三十上下,頭插絹花,身穿寶藍色扣身衫子,桃紅色褶裙,形容妖媚,一雙丹鳳眼在屋中掃來掃去,甚是凌厲,卻是前回拉著程水純說了些不正經言語的程氏。跟在她身後的,都是些家人媳婦,看其穿戴,也甚是不俗,都是西府這邊有臉面的下人。
程水純不防此變,當即放下筷子,起身笑道:「姨娘怎麼這會子過來了?還帶了這許多嫂子。莫非,出了事不成?」
蘭姨娘漫步上前,朱唇輕勾,向著程水純一笑,說道:「打攪了表姑娘午飯,原是不該。但是這府里出了賊,我們不敢不查。如今四處都找過了,只剩表姑娘這裡。雖不敢說定然在這兒,但搜上一搜,叫大夥除除疑惑也好。」
程水純聽了這話,心裡深深惱怒,忍著氣說道:「不知道姨娘要找什麼,我這兒沒你們要的東西。」
蘭姨娘笑了笑,說道:「還沒搜過,姑娘又怎麼知道呢?前兒我上太太房裡坐,回房就見日常戴著的金鐲兒不見了,四處尋了都沒有,只好來問問姑娘。那日除了我們家姑娘,便只表姑娘在太太房中。」
程水純怒極反笑道:「姨娘這話荒唐,鐲子戴在姨娘手上。如今沒了,姨娘卻來問我?」
蘭姨娘看了看手上才染的艷紅指甲,懶懶說道:「我曉得表姑娘是好人家出身,又是太太的侄女兒,不會將這些看在眼裡。但姑娘身邊的人,可就保不齊了。畢竟,姑娘的出身,咱們都知道。」
這話一脫口,蘭姨娘身側站著的丫鬟便張口道:「姨娘那鐲子,大約韭葉兒寬,滿共雖不過一兩,到底也是純金的。只怕誰看在眼裡了拔不出來,也是有的。」
這話便如當面一巴掌,打在了程水純臉上。程水純頓覺恥辱難當,兩頰火燒一般熱辣。
自打來了西府,程水純見日常衣食比之自己家中真如天上地下,本就深覺匹配不上,唯恐人嫌棄她出身低。如今竟被姑父的姨娘當著臉上說自己窮,有偷竊之嫌。這份羞辱,讓她如何含忍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