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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顧思杳掃了立在程氏身後的程水純一眼,見她低頭斂身,兩手放在裙擺之上,似是極其溫婉柔順,心底便升起了幾分嫌憎,張口說道:「適才程姑娘去時,正逢我更衣,男女有別,頗為不便,方才令她出去。」
程氏不防竟有此事,心中也暗暗懊悔失了打點,冒失前來,反倒丟了臉面。
卻聽顧思杳又道:「何況,我是個成年男子,程姑娘歲數也不小了,又非骨肉至親,這樣平白無故的闖進男人住處,也不合乎禮法。為著避嫌,我方才吩咐丫鬟們將程姑娘擋在門外。怎麼,程家便是這等教養女兒的麼?」
此言一落,在旁的一眾下人皆已明白這底下的事情,看向程水純時,皆是一臉鄙夷之色。
那程水純清秀的小臉上頓時一片慘白,將頭埋的越發低了,在後頭拉了拉程氏,小聲哽咽道:「姑媽,不必說了,都是我不好,不關表哥的事。你不要怪責表哥,為了純兒,鬧得家宅不和,就是純兒的罪過了。」
程氏臉上也甚是難看,來前她怎麼追問,程水純皆不肯言明緣故。她只當是明月綠湖這兩個丫鬟,見了程水純心生妒忌,故意在從中作梗,哪裡猜到竟有這麼一個緣由!
這一下,倒弄得她下不來台了。
正當僵持尷尬之際,卻聽顧思杳又道:「太太往後也好生管教著程姑娘,未出閣的姑娘這樣亂闖男子住處,弄壞了名聲傳揚出去,日後可要怎麼說親?」說著,略頓了頓,又道:「如今我也大了,這坐忘齋里的事,就不勞太太操心了。我身邊的下人,如有不好,要打要罰皆在於我,太太卻不要越俎代庖了。」
言罷,掃了一眼地下跪著的兩個丫鬟,扔下一句:「還不起來,快些回去收拾屋子。」便抬步重又走回房中。
明月與綠湖如蒙大赦,連忙自地下爬起,再不敢看那程氏一眼,低頭忙忙跟進了屋中。
程氏卻是被顧思杳的氣勢震懾了個當場,他雖未說什麼重話,但一字一句卻是擲地有聲。她愣怔了個半晌,忽然醒悟過來,氣的周身發抖,口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程水純見事情鬧到如此地步,心中也是為難,上前扶著程氏,低聲說道:「姑媽,表哥已是進去了,咱們就回去罷。」
程氏按著胸口,不住氣喘,在侄女兒攙扶之下,慢慢走回了沃雲閣。
回至沃雲閣,程水純連忙扶著她在榻上靠了,取來兩方織金軟枕墊在她腰後,又親手端了一盞香湯餵與程氏。
程氏就著侄女兒的手,吃了幾口香湯,方才覺得胸中那團火氣漸消,兩眼不住打量著眼前這侄女兒。見這姑娘一張白淨的臉,一雙眼睛雖不大,卻頗有幾分靈動,不是什麼傾城絕色,但含羞帶怯,倒也有幾分動人之處,不覺便嘆了口氣。
程水純聽她嘆氣,便問道:「姑媽做什麼嘆氣?」
程氏看著她,說道:「我是氣你表哥不識好歹,慮你不知上進!」
程水純聽了這話,當即低頭不語,只是扯弄裙帶。
程氏看著她這樣子,又說道:「哥哥嫂嫂這些年就你這麼一個姑娘,家中什麼境況,你心裡也知道。你若再沒個長進,將來可怎麼好呢?能尋個好人家,你終身有個好歸宿,也不枉了哥哥嫂嫂養了你一場,豈不甚好?你卻這等沒出息!」
程水純垂首不言,半日才細聲細氣道:「我也不是沒上心,表哥瞧不上我,我也是沒法子。」
程氏鼻子裡哼了一聲,說道:「這話便是推脫,你生的又不醜,你表哥又正當青春年少,怎麼就看不上你?」
程水純又不說話,程氏坐起身來,盯著她的眼睛,仔細問道:「姑媽問你,你別害羞,認真答了。叫你跟你表哥,你到底願不願意?」
程水純臉上一紅,貝齒緊咬著下唇,一字不發。
程氏又催問了幾句,程水純方才小聲道:「但憑姑媽做主。」
程氏卻不聽這萬金油般的話語,逼問道:「你別拿這話來搪塞,實話實說告訴你姑媽,要你嫁給你表哥,你心裡願不願意?」
程水純被她逼得沒法,只好低低說了一句:「我願意。」
程氏這才心滿意足,才待說話,卻聽程水純又道:「表哥看不上我,又不准我上前,純兒也是無法可施。」
程氏看不上她這幅窩囊樣子,啐了一口:「我們程家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從你爹娘,到你姑媽,個人裙帶衣食,哪個不是自己爭來的?就是你姑媽當年,為嫁你姨父,使了多少手段!你頂著程家的姓氏,倒是半點也不似程家的人!」說著,掃了一眼屋裡,見只有兩個心腹丫鬟在跟前,便低聲將她當初與顧武德那點私密舊事,一一講與程水純聽。
程水純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哪裡聽過這個,直羞的面紅耳赤,垂首默默。
程氏講了幾句,又說道:「這些個手段,拿出一兩樣來,你表哥還不手到擒來?你耍的那些花槍,皆是小孩子把戲,真正沒用。倒是把事成了,讓他抵賴不得,才是要緊。」
程水純囁嚅道:「純兒不敢。」
程氏恨鐵不成鋼,又拿這侄女無法,只好道:「罷了,今兒也晚了,我不留你吃飯,你回你房裡去罷。」
程水純起身,微微道了個萬福,便帶著丫鬟去了。
程氏看著程水純那單薄的身子晃出門去,微微出了會兒神,方才說道:「真不知她到底像誰,這般的懦弱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