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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宋夫人臉上一陣難看,她本性善妒,家中但凡得寵的妾婢皆是被她整治的服服帖帖。庶子庶女皆是養在她膝下的,便是有那麼幾個不服管束的妾侍,也被她尋了由頭,或構陷或栽贓,打發出門了。
她本是仗著蘇氏懦弱,方才敢拿此事刁難,卻不料竟會被一個晚輩當面刁難。然而姜紅菱當面如此問來,她若照實答了,便是自家打臉,容不下妾侍的反倒是她自己。若是不說實話,當著兒子的面,又怎好扯謊?
眼下,進退兩難的,卻成了宋夫人。
宋夫人臉上一陣難堪,一時不曾答話。
姜紅菱淺淺一笑,又道:「三姑娘因著年紀小,家裡老太太老爺都偏疼她些,從來是要一給十的,連著二姑娘也要比下去了呢。宋夫人說的,可是再沒有的事。不然,夫人且瞧瞧,怎麼二姑娘今日規規矩矩的穿著素麵比甲,三姑娘倒穿了個繡花的?」
她這一言既出,宋氏母子一齊變了臉色。
原來,今日顧家女眷來此,是與顧念初上墳的。祭掃穿著,自然只宜素淡。顧嫿穿著繡花衣裳倒不打緊,但桃花紋路卻是極風流的名目,於今日是極不合時宜的。顧嫿如此穿著,顯然是不將亡兄放在心上。
宋夫人倒也罷了,宋明軒卻已生出鄙薄之心。他是顧家嫡子,又是宋老太君心肝寶貝孫子,上頭庶出的哥哥姐姐在他面前都客客氣氣恭恭敬敬。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樣,不知自己斤兩的庶出女兒。
顧嫿還不知出了什麼事,她今日又不曾穿紅,也想不到那些顧忌,只是聽了姜紅菱那番言語,自覺對己不利。正要開口,卻聽姜紅菱又道:「三姑娘,你明知道二姑娘吃不得艾草,卻定要她吃青糰子,是要害她麼?」
眾人頓時一震,宋氏母子更是一臉莫名。
顧嫿本是料定了蘇氏母女心有顧忌,並不敢將那緣故說出來,所以安心設下此套。顧婉若吃了,便是當面出醜。顧婉若不吃,那便是她傲慢無禮。誰知,半路殺出個大少奶奶,竟將那緣故說出來了,當真令她措手不及。
然而,姜紅菱不過才到顧家,又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
宋夫人適才被姜紅菱言語刁難,甚覺下不來台,此刻只想扳回一城,輕輕哼了一聲:「顧少夫人這話當真可笑,一個青糰子罷了,怎麼說的上什麼害不害?莫非,顧三姑娘還在這點心裡下毒了?」
姜紅菱向她一笑,說道:「宋夫人有所不知,這一樣的吃食,放在不一樣的人面前,還當真就是□□呢。」說著,又看向顧嫿,一臉正色道:「二姑娘自幼便不能,但凡吃了便要生疹子,臉還要腫起來。此事闔家皆知,所以太太今日沒帶青糰子來。你做了也罷了,為何定要迫二姑娘吃?你安的是什麼心?老太太老爺都待你極好,你為何要害你的嫡姐?」
姜紅菱此話一出,眾人臉上一起變色。
蘇氏只恐宋家得知女兒的毛病,嫌棄女兒嬌弱,不僅不歡喜,反倒滿腹憂慮。顧婉則是一則喜一則憂,喜的是嫂子替她解圍,斥責顧嫿,出了這口惡氣;憂的是恐遭未來婆婆嫌棄。
宋夫人於此時已是無話可說她也並非是要替那顧嫿說話,只是想找顧婉的毛病罷了,誰知竟出了這等事,索性不再言語,只作壁上觀。
宋明軒倒是聽的有些瞠目結舌,他是從來不曾經歷過這等事情的。
顧嫿出了一背冷汗,被姜紅菱當著眾人面前揭穿計謀,她已不知如何是好。頓了頓,咬牙裝出一臉無辜,揉著眼睛說道:「大奶奶說什麼,我聽不明白。我只是想著今日清明,做了點心來與大家吃。婉姐姐有這件毛病我當真是不知道。大奶奶說我要害婉姐姐,可真是冤枉我了。」
姜紅菱看她到了如此地步仍作困獸之鬥,冷冷一笑。正要開口,卻聽宋明軒冷聲道:「既然婉兒自幼便是如此,顧家的人都知道,你是她妹妹,怎麼獨你不知道?」
眾人不防宋明軒忽然開口,皆是一怔。姜紅菱卻淡淡一笑,不再言語,任憑宋明軒說下去。
宋夫人見兒子竟然插手顧家家務,心中甚不自在,輕輕咳嗽了兩聲,宋明軒卻如不曾聽到一般。
但聽他朗朗說道:「看你穿著,顧家待你也很是不薄,你做出那副委屈樣子,又是給誰看的?你知道婉兒不能吃艾草,卻又逼她吃,是想要害死她麼?小小年紀,竟這樣惡毒!」
他這話說的厲害,宋夫人不得不道:「明軒,三姑娘是顧家的小姐。如今顧夫人在這裡坐著,有什麼事,自然有顧夫人發落。」說著,略頓了頓,便向蘇氏道:「顧夫人家事要緊,我們母子在這裡,想必不大方便,我們便先去了。」語畢,竟不待蘇氏回話,逕自起身,強帶著宋明軒離去。
宋明軒雖不舍顧婉,卻拗不過母親,只得跟隨離去。臨行之際,還回了七八遍頭。
蘇氏見這母子二人走了,心中石頭方才落地,轉而看著顧嫿,一臉怒色:「小浪蹄子,你竟這般狠毒,要害你姐姐?!」
顧嫿偷雞不成蝕把米,又急又氣,一張胖臉頓時成了豬肝色,眼見外人都走了,演戲也沒人看,索性將籃子一丟,滾在地下,撒潑哭叫道:「我說我沒有,你們都栽派給我。我曉得太太看我是姨娘養的,心裡厭我,所以找出這些事情來要整治我。你們打死我吧,誰讓我沒有生在太太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