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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顧嫿自幼在其母身側耳濡目染,心底始終同顧婉較勁,看她有了什麼,自己也必定有了才肯罷休。即便不能到手,也定要想法子毀了去才甘心。如今見顧婉竟得了這樣一個好物件,頓時眼紅心妒,只是礙著眾人面前也不好做些什麼。

    顧婉看了一會兒,方才輕輕開口道:「妹妹若是玩夠了,便還給我罷。」顧嫿卻不放手,嬌聲嬌氣的問道:「這麼好看的扇子,看著也似乎貴的很,姐姐哪裡來的?」

    顧王氏身側立著的春燕,此刻正拿著美人錘替顧王氏捶背,聽了這話,伸頭看了一眼,向顧王氏耳畔輕輕說道:「老太太,家中好像是沒買過這樣的扇子。」

    顧王氏應了一聲,便向顧婉問道:「婉丫頭,這扇子是從何處來的?」

    一時里,堂上眾人皆不言語,目光都落在顧婉身上。

    府中眾人皆知,蘇氏娘家不裕,蘇氏嫁來時亦沒帶多少嫁妝,侯府的家計又在李姨娘手中握著。正房雖體面,其實吃穿用度都在份例之內,蘇氏並無餘錢與女兒添置這樣的金貴玩物。

    顧婉一時沒有言語,姜紅菱卻開口笑道:「老太太,這扇子是我給婉姐兒的。」

    顧王氏眉毛一挑,笑眯眯問道:「哦,是菱丫頭給的?」

    顧婉笑了笑,起身上前道:「回老祖宗的話,這扇子原是我娘家賠來的嫁妝。只是我又用不著,放著也是糟蹋,便就給了婉姐兒。」她此言一出,眾人登時明了。

    南地風俗,確有與出嫁女兒陪嫁扇子的,音似「生子」,為圖吉利口彩之故。

    顧王氏笑道:「原是這樣,聽聞你家祖上是有湖州人。湖州扇子聞名天下,你能記著婉姐兒,也是當嫂子的一番心意了。」

    姜紅菱朱唇微勾,笑道:「老太太記得清楚,我娘家祖母是湖州人士。這把扇子,也是老家的親戚使人捎來的。」

    顧嫿在旁聽著,眼見這事就此揭了過去,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嗲著嗓子說道:「嫂子對婉姐姐可真好呢,有什麼好東西,都先想著她。」她這話說得甚酸,奈何年紀小,又是奶聲奶氣的,倒似是撒嬌發嗔,叫人也發不起火來。

    顧王氏便摸了摸她的頭,笑呵呵道:「這小丫頭就是個鬼賊精乖的,四處掐尖兒要強。這個性子不改,明兒大起來嫁到夫家去,還不知要怎麼挨婆婆訓斥呢!」

    說話間,蘇氏同李姨娘也來了。

    蘇氏還是家常衣裳,只是戴了一件貂鼠臥兔。李姨娘卻改了白日裡的裝束,穿著一件蜜和色絲綢對襟夾襖,一條半新不舊的蔥綠色如意雲紋蓋地棉裙。

    姜紅菱看了兩眼,端起茶碗,低頭抿了口茶水,遮掩著眸中閃爍的光芒。這李姨娘平素是最喜歡妝妍斗媚,做艷麗打扮的,仗著姿色受寵,凡事都想壓著蘇氏一頭。這會兒能穿了這樣的衣裳過來,想必還是為了白日裡的事。

    堂上眾人,婆媳、母女都各自見過,因尚且不到晚飯時候,就都坐在堂上說些家常話。

    延壽堂的丫鬟端了茶水點心上來,白瓷描金蓮花荷葉盤上放著芸豆糕、梅花餅、艾窩窩、薄荷糕四樣吃食,五顏六色,色香俱全,點心的甜香氣味就在堂上四散開來。時下已將傍晚,眾人到了這會兒其實也都餓了,只是待會兒就要吃晚飯,明知這點心不過就是個下茶的意思,都隨意吃了一塊就罷。

    唯獨那顧嫿,胃口甚好,又是個饞死鬼托生的,見了吃的便沒夠。當即將那羽毛扇別在腰上,跳下地來,一手抓著一塊芸豆糕,一手拿起一塊梅花餅,風捲殘雲盡數落肚之後,又去拿薄荷糕。李姨娘怕她一會兒吃不下飯,便說道:「你少吃些,眼見著就要吃晚飯了!」顧嫿吃的一臉點心渣滓,滿不在乎道:「不怕,我都吃得下的!」

    顧王氏在上頭,笑著說道:「孩子正長身子,能吃就讓她多吃些,只是不要積食了就好。」李姨娘連忙答應著,又賠笑著說了些親昵言語。那顧嫿夾在裡面,耍著孩童痴態,逗的顧王氏笑的合不攏嘴。顯得其樂融融,倒把蘇氏母女撇在一邊,冷冷落落。

    姜紅菱看在眼中,隨意拈起了一塊薄荷糕,放在口中細細嚼著。這糕點做的極好,入口即化,軟糯香甜,又帶著絲絲清涼之意。侯府雖已見了頹勢,但還撐得住,這富貴滋味尚能再嘗上幾年。

    這顧嫿雖是個庶女,到底也是侯門千金,本不該這等教養。姜紅菱是活了一世的人,自然明白這裡面的道理。

    顧王氏是年老之人,喜愛這幼童憨態,顧嫿又是侯府這邊年紀最小的孫兒,自然更偏寵一些。西府那邊的顧嫵年紀雖與顧嫿不相上下,但因身子不好,不大上這邊來。李姨娘母女一心只為媚上,李姨娘為取悅顧王氏,也不大管束女兒的胃口,於是便將顧嫿養成了這幅模樣。顧嫿仗著祖母寵溺,絲毫不肯節制食慾,又屢屢做出些醜態,逗顧王氏發笑。如此做派,也就不怪正房母女看她們不上了,奈何眼下的顧王氏就是偏愛這般。

    可惜顧嫿再過兩年也要說親,那吃胖了的身子,可不是這般容易減回來的。上一世,顧嫿縱然容貌尚佳,但那過於豐肥的身軀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這賽貴妃的名號,在江州權貴圈中傳遍,婦人們皆引為笑談。但凡有些名望的門第,哪個肯討這樣的女子過門。李姨娘為了顧嫿的婚事傷透了腦筋,落後七弄八弄,竟然讓一個新科舉人娶了顧嫿。那新科舉人,姜紅菱倒有幾分印象,形容清俊,是個謙謙君子,家世雖不甚富貴,但為人上進,配了顧嫿當真是可惜。顧嫿性子驕縱跋扈,又以侯府小姐自居,過門之後,無事生非,顛寒作熱,欺壓丈夫,忤逆公婆。也不知是不是身子太胖,成婚三四年也沒生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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