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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鋤藥是奶母方氏的兒子,方氏是個積年的寡婦,除卻鋤藥外,上頭還有一個女兒,名叫香玉,如今也在他院中辦差。
方氏早年對他照拂甚多,幼年時若非有她,自己只怕早已被程氏折磨死了。所以,在父親要為他添置下人時,他便將方氏的兩個子女都要到了身側。鋤藥性子機敏,善於應對,他有些外務便都交給他辦。香玉姿色平平,生的兩個高顴骨,膚色黃黃的,身子瘦削,如平板一般。故而,顧思杳當初點名要她的時候,府中下人甚為不解。
香玉平日少言寡語,不苟言笑,甚少與人往來。人皆言這女子面目索然,言語無味。起初,顧思杳要香玉,也只為身側有個妥帖的人。直至兩年後,他才偶然知曉,香玉寫算皆精,往來帳目皆能計算的清楚明白。她生性冷淡,也不會徇私。故而這一世,他重生回來,便立時將香玉調去管理他的私房與帳目。賺來的銀子,他自然不會交入官中。不然,只是便宜了程氏。
顧思杳站起身子,看著窗外老枝橫斜的梅樹。午時的日頭斜照進來,打在精健的身軀之上。
一百兩銀子賞下人,換在旁人眼中,只怕是匪夷所思。然而在他顧思杳這裡,一百兩銀子又算得了什麼?他要行大事,沒有可靠的人手和足夠的財力是不行的。
方氏母子對他極忠,上一世便是他身故之後,這一家三口被程氏攆出府去,也不忘了年年為他上墳,黃紙獎飯的祭奠。
這樣的人,他自然要用,還要大大的賞。賞給所有人看,效忠他顧二少,是有好處的。
程氏在西府把持中饋多年,府中人多是聽她的吩咐,可用之人不多。但程氏待下嚴苛,並無馭人之道,他要將這些人一點點收攏回來,架空了這程氏。
再一則,顧家這些年來一直在走下坡路,又要維持體面,官庫里著實算不上充裕。顧思杳雖為顧家二少,要用錢卻也先得問過程氏。
他籌謀之事,需用大筆銀錢,要從官中拿,一則府中耗費不起,父親是個守成之人,沒有這樣的膽魄;二來還要受那程氏的制約,還不如自己賺錢使用來的自在痛快。
一千兩銀子,算不得什麼。重生回來,他多的是賺錢的法子。
便在此刻,就見先前吩咐打探消息的小廝鶴影,快步進來。
鶴影是家生子,是先前服侍顧思杳的老僕的孫兒。那老僕已於去年告了老,薦了自己這孫兒上來。鶴影雖不及方家母子那般死忠,卻也是可用之人。
如今顧思杳緊要事便託付方家,不緊要的事就交代鶴影。至於程氏塞來的人,除了掃地燒水,收拾院子,別的事便一概不讓他們沾手了。
鶴影經了通傳,進來報說道:「回二爺,已經打探明白了。侯府那邊的大少奶奶要打發了一個通房,因那通房是老太太房裡出去的人,故而派人問老太太一聲。」
顧思杳聞言,不由劍眉微挑,她這性子和記憶之中,好似有些不大一樣?
斂下思緒,顧思杳問道:「可知道是為了什麼事?」
鶴影答道:「問了老太太房裡的秋鵑姐姐,聽說似乎是因為那通房說話很不好,頂撞了大少奶奶。大少奶奶不想留她服侍了,就要打發她出門。只是又聽聞那通房在大奶奶跟前求了許久,打死不肯出門。大少奶奶心軟,就又留下她了。」他素來知曉二少爺的脾氣,便將這些事情打聽了個清楚,方才回來。
顧思杳聽了這消息,心中微微生出些疑竇。
上一世,她在洞幽居足足安靜了一年方才生出些動靜,且從未聽聞有此事發生。今生,她才不過嫁進顧家兩月而已。
然而,她依然很聰明。看清了形勢,便要快刀斬亂麻的先打發了屋裡的麻煩。如畫雖是顧王氏手裡出來的人,但顧念初既已死了,她就只是個無甚用處的下人。不守規矩,忤逆正房,打發了是情理之中。何況,此時的如畫,還僅僅只是個通房,並沒有和李姨娘勾連上,收拾起來也無人會阻攔。如畫這樣的通房都險些被處置了,又何況以下的人?如畫出不出去都已無關緊要,倒還彰顯了她的仁慈。這般震懾之下,洞幽居中的下人只怕再沒人敢小看了她。
顧思杳知道,姜紅菱是個很聰明的女子。上一世,她身單力薄,早早死了丈夫,又沒有勢力強大的娘家做靠山,僅憑著一己之力,左右周旋,也維持住了顧家大少奶奶的體面。只是最終,卻橫死在了顧家長輩的手中。
她堅毅聰慧,嫵媚艷麗。前世,他只在西林寺外遠遠的看過她一眼,只這一次他便再也挪不開眼。她的一切,都令他著迷。
今生,他是不會再錯過了。
顧思杳雙拳微握,向鶴影吩咐道:「自南邊帶來的鰣魚還剩幾條,你去吩咐廚房的王嫂。就說鰣魚放不住,都劈成窄塊兒,用酒糟起來。」鶴影答應了,搔了搔頭,又忍不住問道:「二爺,鰣魚這東西可是天下至鮮。小的曾聽人說起,這樣的東西,就是要吃個原汁原味。做成酒糟的,豈不糟蹋了?若是怕擱不住,就這兩日全吃了不好?」顧思杳不為所動,亦不多言,只是道了一聲:「去就是了。」鶴影不知其故,也就一頭霧水的傳話去了。
到了傍晚時分,程氏惦記著那鰣魚,便使人去廚房吩咐蒸一條來吃。卻聽廚房的回話,少爺的吩咐,餘下的鰣魚全做了酒糟,封在罈子里,眼下是吃不得了。程氏氣的頭頂冒煙,又不好為了口吃食跟小輩爭執,近來又有一樁心事,更不好得罪了他,只好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