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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4:00 作者: 陳雲深
顧思杳出了沃雲閣,便往自己住處行去。
西府不及侯府那邊華麗考究,府中多栽有松柏,倒也清幽別致。
步行了大約盞茶功夫,顧思杳便到了自己的居所坐忘齋。
這坐忘齋是座精巧小院,院中有青石影壁,雕刻著歲寒四君子紋樣。裡面正對面是正堂,面闊三間,青瓦粉牆,開著三交六椀雕菱花窗子,窗上蒙著雨過天青色軟紗,遠觀如煙如霧。正堂兩側便是兩排廂房,房前天井中栽著幾株老梅樹,廊下花圃中便是一溜的菊花。房後種著數十桿湘妃竹,微風時過,便有窸窣聲響。
顧思杳踏著地下的青石板路,緩步走上台階。門上守著的小廝見他回來,連忙向裡面呼道:「明月姐姐,綠珠姐姐,二爺回來了。」一面就打起石青色竹葉紋棉布門帘子。
顧思杳走進內堂,當即便有兩名美婢迎上前來。
這二女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一個圓圓臉,一個瓜子臉,皆生的花容月貌。兩人都是一樣的裝束,只是圓臉的穿著銀紅比甲,瓜子臉的則是湖綠色比甲。
二女迎上前來,替顧思杳寬衣解冠。
顧思杳脫去外袍,露出裡面的玉色綢緞中衣,衣裳緊裹著精健的身軀,顯露出遒勁的線條,凜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引得那二女不禁臉上皆是一紅。
她們伺候過顧思杳洗浴,誰能想到,這清雋俊逸,面若冠玉的二少爺,脫了衣裳卻那般的精健結實,闊肩窄腰,麥色的肌膚,都令這兩個正值青春年紀的女子臉紅心跳,遐想不住。只是可惜,二少爺從來不曾多看過她們兩個一眼。
明月與綠珠並非打小就服侍顧思杳的,因著程氏的緣故,顧思杳幼年時身側除了自己的奶母,便只一個老僕服侍。程氏美名其曰,怕被狐媚的女子,拐壞了少爺。到了顧思杳十五那年,程氏又說他大了,身邊沒兩個妥帖的人服侍不成,就塞了這兩個丫頭過來。明面上是如此,暗地裡的事情誰不知道?那兩個丫頭已被程氏教導過了,又看顧二少一表人才,是千般甘願給他當通房的。然而顧思杳雖准許她們近身服侍,卻從來不曾碰過她們。
初時,二女只當是二少爺少年面嫩。綠珠便夤夜去爬顧思杳的床,卻被顧思杳一腳自床上踹到了地下,還受了些輕傷。打從這以後,這兩個丫頭便都老實了,二少爺是當真不想要她們。
第17章 抱負
這當下,綠珠與明月看著二爺,縱然眼熱,也只敢在心中肖想一番,面上卻是不敢流露出什麼的。畢竟,她們誰也不想再挨二爺的窩心腳了。
綠珠接了顧思杳的袍冠,摺疊齊整,收拾進了衣櫃。
顧思杳脫了外袍,伸了伸腰板,轉步穿過月洞門,走到自己日常會客讀書所在。
這屋子是打從顧思杳四歲開蒙時便充作書房之用,沿用至今。房中四壁糊的雪洞也似,西牆上窗屜半開,窗下是一方四角雕海牙黃花梨木書桌,黃花梨六螭捧壽紋玫瑰椅。桌上陳著文房四寶,黃楊木雕松鹿山峰筆架,掛著一排斑竹狼毫筆,筆架旁是一方洮硯。書桌邊更擺著一口小小的竹編箱子,乃是顧思杳的書奩,他日常往來書信皆在其中。
那書桌對過是一面貼牆而立的楠木博古架,架上瓶書滿砌,諸子百家,農學雜談,無般不有。架上一口青花寶月瓶之中,竟而插著一支松枝。牆上懸著一副清溪松鶴圖,乃是前朝名家手筆。除此之外,房中並無多餘陳列。屋子擺設雖不甚華麗,卻透著書卷氣味兒,彰顯著主人的品味愛好。
顧思杳走到桌邊坐下,打開書奩,取出裡面新送來的書信,一封封看起來。
明月輕步走上前來,低低問道:「二爺,燉什麼茶來伺候?」
這聲音軟糯之中透著媚意,顧思杳卻頭也不抬,看著眼前的書信,淡淡道:「老規矩。」
明月領會,轉身走去取了茶葉燉茶過來。
少頃,一盞清香四溢的明前龍井擱在了顧思杳手側。
江州距杭州甚近,新下的茶葉,在北地金貴,於此處卻並非什麼稀罕物。顧家如今尚算富貴,每年必是要收上幾斤的。
茶水清香,水汽裊裊,尚未入口,已是沁人心脾。
明月將茶盅放下,微微退後,雙手下垂,側目悄悄看著顧思杳。午後日頭自窗外照來,打在他側臉之上,挺直的鼻樑上蒙著一層薄薄的光輝,薄唇似水,清雋秀逸,俊美非凡。
以往,還只是覺得二爺生得俊俏。這兩月以來,二爺卻好似脫胎換骨一般,周身的氣勢越發迫人,仿佛一夕之間便從一個翩翩少年,蛻變為了一名成熟男子。惹得她和綠珠兩個,夜裡睡前總要遐想一番二爺。只是,二爺怎麼就是不肯看她們兩個一眼?
來前,太太分明已經是給她們開了路子的。將來但凡有個一男半女,都是一房姨娘。然而若是伺候這樣一個俊美無儔的男子,哪怕是叫她們兩個當一輩子的通房,那也是心甘情願。明月自問自己姿色也很是不俗,家裡小廝來獻殷勤的不在少數,卻怎麼就是不入二爺的眼?莫非……莫非二爺不喜歡女人?
心中這念頭一起,明月便被自己嚇了一跳。
掐在此時,顧思杳那淡漠的聲音傳來:「下去罷,無事傳召不要進來。」話音淡淡,卻又透著幾分不容置疑。
明月聽見這一聲,不覺身上打了個哆嗦。綠珠之前挨的那一腳,在床上躺了三四天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現。雖說那次之後,二爺給了許多銀兩,又請了大夫給醫治,也再未責打過她們,但那夜的事情讓她始終心有餘悸。二爺看不上她們也好,她心底深深的覺察道,這樣的男人是輕易招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