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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1:29 作者: 閒默
☆91、祈禱
林仙草一上午悶頭抄字以靜心,午時剛到,雲秀興沖沖回來,一頭扎進廂房先一聲大感慨:「姨娘,你絕對想不到!」林仙草頭也沒抬,雲秀跳到炕上坐下,先重重拍了下手才以極其感慨的語調接著道:「姨娘,真是想不到啊!原來明華姐的丈夫還算我父親半個學生呢,你說巧不巧?」
「你說話沒頭沒腦,哪兒冒出來個明華姐?」林仙草還是沒抬頭,專心抄字,雲秀一聲長嘆:「還有哪個明華姐,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進京求旌表的女人!真沒想到,真是太巧了,真是無巧不成書……」
「行了,說正事!」林仙草打斷雲秀一迭連聲讓人無語的感慨,雲秀還陷在她的感慨里沒拔出來,一陣長吁短嘆後總算入了正題:「明華姐,噢,她娘家姓宋,夫家姓陳,明華姐其實才二十出頭,可看著跟姨娘的姨娘一樣老,」林仙草聽的翻了個白眼。
「唉,可憐哪,她亡夫姓陳,是個秀才,陳秀才吧,也愛水,特別敬仰我父親,」雲秀聲音透著無比的驕傲,頭昂的鼻孔都朝天了:「跟我父親學過半年水利,對了,陳秀才家就是我們家隔縣,就是去年夏秋,說起來這事跟咱們還有點瓜葛,去年咱們陪爺查河工的事,姨娘還記的吧?」林仙草嘆了口氣,握起筆淡定的繼續抄字,雲秀果然不用林仙草接話,顧自接著道:「我們隔壁縣吧,也是三年兩頭遭水淹,去年吧,爺去查河工,隔壁知縣說是拼死也要保住不能讓淹了,聽說陳秀才會治水,就禮賢下士了一回,千請萬求陳秀才去堤上統總指揮,陳秀才吧,反正就是去了,堤倒是沒決,可陳秀才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掉水裡淹死了,姨娘你說,他不會鳧水他去治什麼水啊?我爹說過,不喜沾水還說自己擅治水的,都是西貝貨!」
「說正事!」林仙草不得不把眼看又歪的沒邊的雲秀拉回來,雲秀一聲嘆息:「好吧,咱們不說他是西貝貨,總之他淹死了,都說禍不單行吧,還真是不單行,那幾天堤要決,天下著雨,偏明華姐的兒子又病了,打擺子。明華姐就這一個兒子,才四歲,這孩子就一病沒了,明華姐頭天沒了孩子,隔天沒了丈夫,唉,女人攤上這事,離瘋也不遠了,那知縣當時特別特別好,又是讓人幫辦白事,又是給錢又是上門弔唁,簡直跟孝子一樣,還當眾許了明華姐,說陳秀才是為國為民而死,死的重如泰山,他一定要為陳秀才請旌表,還要給明華姐請旌表,說明華姐這叫大義為公!照我說,命都沒了,還公個屁啊!」
雲秀恨恨的罵了句粗話,又啐了一口,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坐回來接著道:「誰知道三七還沒過,那知縣就再也沒影了,一直過了半年都沒影,明華姐到縣衙求見了無數回,他一回不見,你說這什麼人哪!」
「那是因為你們爺的船走了。」林仙草描完一個彎勾冷聲接道:「先前又是弔唁又是幫襯又是許名的,不過是要暫時穩住你明華姐,不然你明華姐鬧起來,不一小心就得傳到你們爺船上,這對那知縣的可就大大的不妥了,唉!」
「姨娘真聰明!」雲秀眨巴著眼睛怔了一會兒,才發自真心的讚嘆道:「明華姐要有姨娘一半聰明,也不至於讓人欺負成這樣,明華姐是個倔的,見知縣就是不見她,就要賣地賣房子尋禮部說話,反正陳家也是一通鬧,陳秀才有個兩進院和二三十畝地,連自己帶兒子一起死了,族裡就有人掂記,唉,反正一堆糟心破事,明華姐也算厲害的,硬是把小院和地賣了,拿著銀子就進京了,後來姨娘就知道了,這旌表她還真請到了,說是追贈她丈夫一個八品虛銜,也給了她一個八品孺人的名頭。」
「她的病怎麼樣?」
「她活不了幾天了,說是積痛積鬱積憤過深,總而言之就是自己把自己悶的快死了,她有銀子,還有不少,她那房子和地賣了少錢,她又不用,我看她是不想活了,唉,真可憐,姨娘你說,要是去年咱們爺沒去查河工,陳秀才是不是就不會死,明華姐的大毛是不是也不會死?唉!」雲秀很是傷感。林仙草一下子警惕驟起,啪的放下筆,盯著雲秀道:
「你跟她說什麼了?你告訴她你是誰了?」
「瞧姨娘說的!」雲秀鄙夷的瞄了眼林仙草:「姨娘說過,打聽事是要打聽別人的事,萬不能讓別人把自己打聽走了,我什麼時候讓人把咱們打聽走過?再說了,他雖然是我父親的學生,我是說她丈夫,我父親的學生多了,可姨娘就一個!」
「好雲秀!」林仙草聽的心裡暖和一臉笑,放下筆,乾脆在炕上站起來,搓著手轉了幾個圈子,抖開裙子又坐下問道:「她現在是不是很信任你,覺得你簡直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一樣?」當年雲秀過來,小杏沒幾天就這麼待她了。
「那當然!師生如父子麼。」雲秀一臉驕傲,林仙草沒理會她這不倫不類的師生若父子,腦子轉的飛快又細細想了好一會兒,才挪過去湊近雲秀,壓低聲音道:「她老在客棧住著不合適,你去勸勸她,讓她搬到觀音院去住,別進觀音院裡頭,她不是還有些銀子麼,你幫她在觀音院外尋處不遠不近不起眼的兩進院子,先賃半年,找誰去照顧她呢?」這是個大問題!
「她才不肯讓人照顧她呢,她就是求死的。姨娘讓她住到觀音院幹嘛?姨娘要打什麼主意?」雲秀總算反應過來了,林仙草輕輕呼了口氣,儘可能的淡然道:「你不覺得,她這個身份最合適不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