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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1:29 作者: 閒默
    林仙草越說越氣,秦王低頭看著林仙草,半晌才說出話來:「黃敬賢的愚倔是出了名的,他的長處,就是清廉,除俸祿外,分文不取,連國法不禁的人情往來,也一概卻之不收,這一條,能做到的人不多。」

    「唉!」林仙草長長嘆了口氣:「最怕這樣的,你巡查河工,譬如這河工上,要是象黃大人這樣的,蠢麼蠢到家,倔麼倔到家,偏還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聰明,好了,花了朝廷幾百萬兩銀子,修出來的堤壩統統不能用,汛水一來,嘩啦啦全決堤了,好了,朝廷幾百萬兩銀子打了水漂,兩岸百姓財物性命統統不保,回頭朝廷還得再花上幾百萬兩銀子賑災,他是一文錢沒貪,可您真覺得他就不該殺麼?」

    秦王目無焦距的直視著前方,半晌才低聲道:「你說都對,可這不是咱們該管的事,他是皇上親口表彰過的清介梗直之臣,爺只管巡好河工,旁的……爺又不想建功立業。」

    林仙草的心往下沉了沉,慢慢嘆了口氣道:「也是,管咱們什麼事來,咱們只管樂咱們的,反正憑他一個人怎麼禍害也有限,總亡不了國,只要不亡國,咱們就能一直這麼樂呵下去。」

    秦王低頭看了林仙草,輕輕『嗯』了一聲:「咱們趕緊回去吧,爺累了,明天咱們哪也不去,在船上好好歇一天。」

    夜裡,林仙草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清冷的月光,愁的簡直睡不著覺,她從前一直以為秦王不知道黃大人是個禍害,所以這勁一直用在讓他知道禍害是個東西上,今天才知道,秦王比她想的更明白,他明明白白知道那是個禍害,就是懶得理會,也是,他管這些幹嘛?要是換了自己也不管,唉,從一開始,這力氣就使錯方向了,現在怎麼辦呢?這樣的禍害,還是皇上表彰過的,這皇上也是混帳蠢貨,唉,皇上哪有不混帳不蠢貨的?這也不奇怪,可皇上再混帳再蠢貨也不讓人說啊,誰說誰找死,好愁人,怎麼辦呢?

    林仙草思來想去,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不知不覺竟想睡著了。

    第二天,林仙草無精打采的陪秦王坐在船尾棚下,秦王伸手彈了彈林仙草的額頭道:「怎麼了?從早上蔫到現在了,有什麼事跟爺說。」

    「沒什麼,被人罵了,難過,先蔫兩天再說。」林仙草咬著桃肉,有氣無力道,秦王哭笑不得:「你難道沒被人罵過?」

    「沒有,」林仙草斷然否認:「我這麼……識情識趣,這麼懂事的人,誰會罵我?算了,我就當是被瘋狗咬了一口,還真是被瘋狗咬了一口,他居然罵我賤人!」

    秦王笑出了聲,伸手撫著林仙草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別生氣了,你也沒吃虧不是,那黃敬賢被你頂的臉都青了。」

    「他是罵人,我是講理,這不一樣。」

    「那你說,怎麼才算出了這口氣?你再當著他的面罵回去?」

    「那怎麼行?我這麼講究的人……狗能咬人,人總不能咬狗。」

    「那就是了,這道理你也懂,行了,別生氣了。」

    「可人能舀棍子打回去啊,打的那瘋狗不敢亂咬。」林仙草低低的嘀咕道,秦王無奈的看著林仙草道:「那你說,怎麼才算打回去了?」

    「唉,我不是也沒主意麼。」林仙草攤手道,秦王看著林仙草,哭笑不得的呆了片刻,長長的呼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笑道:「算了,別說你,爺都被人罵過。」林仙草驚訝的看著秦王,秦王笑道:「那時候爺剛出宮開府,也是荒唐了些,有個姓鄒的御史彈劾爺,指著爺鼻子罵爺生就的廢物禍害。」

    「這姓鄒的好厲害,眼光……嘴巴挺厲害!」林仙草驚嘆道,秦王斜了她一會兒,才接著說道:「爺當時就謝罪認了錯,沒過兩個月就尋了他的錯處,把他打落回去,到現在,還在鄉下種田呢。」

    「您不是虛懷若谷,從諫如流的麼?怎麼還打擊報復?」

    「哼!爺又不是聖人,再說,爺若容了這一樁,就會有下一回,回頭誰都能沖爺指指劃劃,爺這日子還過不過了?」秦王曲指彈著林仙草的額頭道,林仙草往旁邊閃了閃,眼睛裡閃過絲亮光,忙垂下眼帘,往秦王身邊挪了挪笑道:「您真是英明,只要這姓鄒的還在鄉下種著田,那想踩著爺往上爬的,就得掂量掂量。」

    「這回心情好些了吧?」秦王攬著林仙草笑道,林仙草跟著乾笑了兩聲,憑什麼她心情好些?姓鄒的罵了你,就倒了霉,跟姓黃的罵我有什麼關係?

    「沒,還是得蔫兩天。」林仙草慢吞吞道,秦王一口氣噎進喉嚨,悶的幾乎說不出話來。

    ☆、61小把戲

    第二天秦王又歇了一天,只讓人吩咐黃大人到前面平遠碼頭候著。

    秦王的船隊離平遠碼頭一里多遠泊著,黃大人居首,引著河北諸官依次上了秦王的樓船,諸官垂手恭敬的侍候在船頭甲板上,黃大人跟著護衛進了船艙,林仙草還是一身小廝打扮,緊挨在秦王椅子後面站著。

    這是早上林仙草求來的,秦王滿不在乎的隨口就答應了,他荒唐愛美人的名聲由來已久,從前美人環繞、吹拉彈唱著聽屬官回事都常有,何況這麼件小事。

    黃大人一絲不苟的磕頭見了禮,肅身起來,正要往旁邊坐下,眼角餘光正瞄見林仙草雙手抱在胸前,沖他微微抬著下巴,滿臉的得意洋洋,渀佛剛剛受了跪拜大禮的是她,黃大人喉嚨重重滾了滾,強忍著怒氣移開目光,端坐到鼓凳上,擲地有聲的說起了河北這一段的河工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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