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頁
2023-09-25 18:30:18 作者: 等月
「你的設計還挺有意思的,我精修了一下,你看看圖行不行?」
時郁點點頭,接過紙看了一眼。
「你可想好了,一旦紋了,以後要是後悔了,洗紋身得留下那麼大一塊疤,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花臂男人用手比量了一下,語氣嚴肅,有點嚇唬人的意思。
小姑娘長得漂亮,往那一坐跟個小仙女似的,高馬尾,巴掌小臉,眼睛透亮的乾淨。
要是往她身上留下點什麼,莫名讓人有種褻瀆感。
男人想不通,挺好一小姑娘,為什麼想不開要紋身。
時郁眼瞼低垂,捏著紙的手指收緊。
紙上的內容很簡單。
恣意自由的雲,如煙如霧,而在雲的上方則生長出一顆乾枯的樹,徒留枝幹,沒有葉子,在雲的下方,孤零零地飄落一片枯葉,形狀似淚,整張圖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孤寂。
雲上是長不出來樹的。
更不會長出鬱鬱蔥蔥蒼翠成林的樹木。
少女手臂纖細,瘦得好似輕輕一折就能斷了,皮膚更是白嫩,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紋路格外明顯。
枯樹的位置,就是按這紋路的走向設計的。
「你可真會挑地方,紋手腕說是最疼的都不為過。」花臂男人一邊組裝機器,一邊吐槽著。
他勸了,勸不動,小姑娘犟得不行,頗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勢。
手腕這個位置,皮膚薄,痛感會更強烈,只紋一次就忘不掉那種疼。
男人只希望他下針時,這小姑娘能知道怕,只紋一點,將來洗也好洗,不影響什麼。
時郁面無表情地看著他開機器,換針,消毒,先把圖案用特殊材質的紙印在手腕上,而後才開始落針。
那種疼怎麼說呢,細細密密的連綿不絕,明明只是紋一個小小的地方,卻能牽動整個手臂都覺得疼。尤其是紋一會兒就要用專用的消毒清潔溶液去擦。
擦得時候會讓你覺得,紋反而沒那麼疼了。
時郁自始自終沒有發出過一點聲音,安安靜靜的,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若不是她額上出了一層薄汗,男人真以為她不知道疼呢。
剛紋好的紋身顏色最深,也好看,這時候還沒開始掉色,色彩很重。
時郁掏出手機找好角度拍了一張照片。
走出紋身店時,她手腕上纏了一層保鮮膜,要等幾個小時才能拆下來,透過保鮮膜能看到線條邊緣處泛著紅。
差不多一周左右可以恢復。
回去的時候,沙拉不知為何安靜了許多,不跑不鬧了,都說小動物們很有靈性,有時能感知到人類無法察覺的東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時郁把它送回了許衡那裡。
臨走前,她蹲下來和沙拉平視,用手抱住了它,又摸了摸它的頭,聲音輕到幾乎不可聞。
「再見。」
不是再次相見,而是再也不見。
「砰。」
心理諮詢室的門被關上,少女逆著光,孑然一身,背影寥寂,終是放棄了所有。
她來時什麼都沒帶來,走時只能帶著這個紋身。
這是時郁無聲的反抗。
她知道,無論是手機,亦或者找個本子在上面寫滿了荊謂雲的名字,她依然帶不走,最後會徹徹底底失去所有記憶。
從一無所有,到短暫的擁有,再到一無所有。
世界好像是個圓圈,永無止境,永遠找不到迷宮的出口。
「汪汪汪嗷……嗷!!!」
沙拉瘋了一樣的嘶吼喊叫著,房門被撞得「砰砰砰」直響,它似染了狂犬病,用頭去撞門,用爪子去扒門,卻被死死隔在緊閉的門後。
無論許衡怎麼安撫,都沒有用。
他以為沙拉是捨不得時郁,看它狂躁的厲害,只好打開門去找時郁。
門後卻沒了少女的身影。
見沙拉無精打采地趴在地上,許衡安慰道:「下周姐姐還會來看你的。」
沒有下周了。
她不會再來了。
————
時郁沒打車回時家,而是漫無目的走在路上,似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熟悉的面孔,仿佛是這個世界在告訴她,她本就不屬於這裡,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外來者罷了。
走著走著,時郁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猛地轉頭看向身後。
她怎麼感覺好像有人在跟蹤自己。
是錯覺嗎?
可那種被人緊盯著的感覺,又一直揮之不去,連帶著頭皮都在發麻。
時郁走到人多的街口,然後消失在拐角處。
這裡來來往往的行人很多,除非那人膽子大到沒邊,不然應該不敢在這鬧事,且不遠處就是警亭。
當發現有人跑了出來站在轉彎處環顧四周時,時郁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這個人尾隨自己。
但對方的年紀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是個十六七歲的男生,長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揚,整個人氣質柔和,此時正愁眉苦臉地站在那裡,似在懊惱著什麼。
時郁漫不經心地從陰影里走出來,聲音沒什麼起伏,淡淡道:「找我嗎?」
男生聞聲轉過頭來,眼睛在看到時郁的瞬間亮起來,笑容燦爛,張開雙臂朝她撲了過去。
時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