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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30:18 作者: 等月
天已經亮了,他一夜未睡,眼睛紅得全是血絲。
醫生在裡面和時宴擎蘇婉說著什麼,大概意思是,時郁受了刺激,暫時不想開口,也不願意和他人交流,身體各方面指數雖然有些差,但沒有危險。
嗓子也沒有問題,她是可以說話的,只是不想說話。
不過若是她的精神狀態,一直沒有改善,就需要找專門的心理醫生了。
時宴擎和蘇婉都知道,時郁只和荊謂雲在一起,知道時郁發生了什麼的,也只有荊謂雲。
蘇婉還算冷靜,時宴擎就沒那麼淡定了。醫生走後,他直接沖了出去,一把揪起荊謂雲的衣領,把人拎了起來,另一隻手高高舉起,正要落下時,不知想起來什麼,又放下了。
那一刻,他仿佛蒼老了幾十歲,臉上盡顯疲憊之色。
「你和小郁,在房間裡發生什麼了?」
荊謂雲無意識地抬起頭,漆黑的眼眸暗沉,那是和時郁一樣的空,什麼情緒都沒有。
大概是太長時間沒有喝水吃東西,他嘴唇乾裂,唇角處卻有一處似被人咬破的傷隱隱往外滲著血。
「你說話啊!」時宴擎看他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氣急了,抓著他用力搖晃。
偏偏少年不做任何掙扎,全然沒有之前狠戾的模樣。
此時的他,就像是生長在路邊的一顆雜草,風往哪邊吹,他往哪邊倒,這種無力感,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荊謂雲恍惚間想起,曾經也有人讓他去看心理醫生來著。
他好像知道大小姐為什麼那麼愛睡了。
因為睡著了,就不會難受了,就不會感受到痛苦了,就不會記得發生了什麼……
就能逃避所有了。
那些在黑暗裡造就的扭曲人格,隱藏在面具下的真實,大小姐隱瞞的,逃避的,不想說出口的。
他都知道,也能全盤接受。
時郁,你為什麼不願意跟我說,聽一聽我的回答呢?
我不是說了,「沒人能強迫大小姐做不喜歡的事。」
包括他。
荊謂雲死死咬著牙關,全身繃緊,攥在手心裡的大拇指,用力摳著那處的皮肉,直到指縫裡全是血,也不為所動。
是他的錯嗎?
是他把大小姐逼得太狠了,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明知道她要走,卻為了那可恥的私慾,裝可憐,博同情,不惜一切用各種方式,讓她離不開自己。
荊謂雲,你怎麼這麼會耍心機呢?
你為什麼要把那一套方式用在大小姐身上啊!
「砰——」
時宴擎鬆了手,荊謂雲身子往旁邊栽去,撞上長椅發出刺耳的聲響,然後,他跌坐在上面,一言不發。
有什麼無法言述的東西在身體裡翻攪肆虐著,壓得人喘不上來氣。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勒住了脖頸,每一次呼吸都越收越緊。
荊謂雲本以為這輩子自己都不會哭了。
可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疼啊。
大小姐,我好疼……
嗓子像是灌了開水,灼燒一般的疼,嘶啞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時宴擎和蘇婉又說了什麼,荊謂雲聽不見,好似在那空寂虛無的世界中,只剩下少女絕望的神情。
她說。
「荊謂雲,是我欠你的。」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叮——」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響在耳邊。
荊謂雲垂下眼看去,右手手腕上一隻貓爪撞到了醫院走廊上的長椅,它輕飄飄地晃著,一下接著一下。
「叮——」
那一瞬間,荊謂雲感覺自己瘋了。
他死死抓住貓爪,用力攥緊,看不清,聽不清,唯有掌心絲絲縷縷的痛意格外真實。
他看著貓爪的紋路,感受著金屬冰涼的觸感,想像著那天,大小姐是怎麼將它戴到自己手上的。
然後,有點後悔,為什麼他當時要那麼聽話,而不是睜開眼看一下。
————
下午。
蘇婉找來了南城最有名的心理醫生,大概是在業界內享譽盛名的那種。
那是一個約二十七八歲的男人,他並沒有一身正裝,而是穿著休閒寬鬆的衣服,表情溫和,笑著和蘇婉說了什麼,走進了獨立病房。
床上的少女美得不可方物,如精心製造的娃娃,她安靜地閉著眼睛,對外界的一切都毫無反應。
「她這樣睡了多久?」許衡說著,掃了一眼病房內的設施。
醫院總是有種壓抑的感覺,哪怕是再好的VIP病房也是一樣。白花花的牆壁,空氣里的消毒水味,和床頭上方輸氧救治的各種儀器。即使那些儀器只是為了防患未然,只看一眼,依然讓人心有餘悸。
這樣的環境可不行。
「差不多有二十個小時了。」蘇婉眉頭緊皺,臉上是化不開的憂愁。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昨天還好好的人,今天突然躺在醫院,蘇婉已經在盡力保持冷靜了。
她們一家人,聚少離多,是散養式教育,並不過多干涉孩子的生活。有時候蘇婉也在想,為什麼她以前沒有多陪陪這個孩子呢?
現在回想起來,似乎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當時的一些行為,仿佛無意識一般。
直到近期時郁發生了各種事,不再像以前一樣無禮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