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2023-09-25 18:14:59 作者: 事後瘋煙
    窗外陽光明媚,可我不在大街上,但值得慶幸的是----你此刻就在我身邊。

    這樣,就很好。

    致那個自詡為王羲之高徒的自戀狂

    「林沂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這張紙條將她長久建立起的鬥志與好奇轟得土崩瓦解,鍾麗垂頭喪氣的將紙條合上塞進書頁,感覺有些挫敗。

    而見證了這一切的謝依,卻似被五雷轟頂一般不能動彈,落款處的那幾個字鍾麗不明其意,可她如何能不明白。

    鍾麗問:「誒謝依,你說這個王羲之的高徒指的是誰?會不會是咱們班上的?」

    許多個看似尋常的場景皆在這一刻有了另一種詮釋,接著又有越來越多、足以證明她心中猜測的事件附合而來,矛頭統統指向一處,那就是----林沂是個同性戀。

    「他是個同性戀……」她沒意識的就將這句話說出口。

    「什麼?」

    謝依重複一遍:「林沂……是個同性戀。」

    鍾麗推了她一把:「瞎說什麼吶你!」

    然而這全然不信神情,卻在謝依愈發凝重的表情下逐漸發生變化,心底的震撼遠遠蓋過希望落空的失望。

    年少的感情就是這麼不堪一擊,在這個爆炸性的秘密面前,她對林沂的喜歡顯得何其渺小,甚至都還來不及心疼自己,只不斷為那個人扣上一頂『變態』的帽子。

    因這頂帽子,連同先前對他的喜歡也變成一種浪費,一種在淤泥里打滾的自我作踐。

    謝依沒有像鍾麗那樣複雜的情緒,南山是與她一起長大的表弟,她擔憂的是兩人是否早已背著他暗度陳倉。

    於是強烈的保護欲致使她傷害到一個曾喜歡到不敢輕易說出口的人,也在今後的歲月里埋下難以抹去的後悔。

    謝依找到南山,直截了當的問他:「你和林沂到底是什麼關係?」

    被問的人一頭霧水:「什麼什麼關係?」

    她一臉嚴肅,他卻打著個哈哈:「籠統一點是同學,精細一點是同桌,私底下是好友兼死黨唄。」

    「那你知不知道,林沂他喜歡你?」

    「什麼?」南山拉高音調,只覺得太過匪夷所思:「你胡說什麼呢,我倆可都是男的。」

    謝依將那張紙條拍到他胸前:「你自己看看。」

    南山半信半疑的打開紙條,沒有閒情逸緻去品味語句中的詩意,也體會不會執筆之人加諸其上的濃濃渴望,只被落款處的那幾個字嚇了一跳。

    那個自詡為王羲之高徒的人,除了他錢南山還能有誰?

    謝依的想法很簡單,只要確保南山是正常的,那這件事她完全可以當做沒發生過,事後只需同老師申請調個位置即可。

    隔天,關於林沂的這個秘密就鋪天蓋地的席捲整個校園,這個秘密本是經由謝依的口傳播出去,即便自始至終她只是說告訴了鍾麗與南山。

    城門著火殃及池魚,被這場風流所波及到的還是南山,從最開始的毫不知情到最後得知真相後的默然,所做的一切都不偏不倚,不表示不表現,看似默認實則是在保護林沂。

    他喜歡林沂,卻僅僅是朋友間的喜歡而已。

    所以……他能為林沂做的只有這麼多。

    沒人能夠阻止少年們的想像力,當他們聽到『同性戀』這三個字時,隨之從腦中冒出的各種信息,足以摧毀一個人在他們心中長久建立起的表象。林沂這兩個字代表的再不是單單一個人,而是一個群體,並因不夠了解而對這個群體產生敵意,先是排斥,再是隔離。

    而林沂,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知道這個秘密是如何被傳播出去的,在謠言四起的時候,南山同別人一樣,像躲避瘟疫似的同他疏遠了。

    不是斬釘截鐵的將他推開,而是用一次次的躲閃與各種經不起推敲的謊話,將林沂這個人漸漸從生活中剔除。

    流言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談化,年輕的心也脆弱得經不起風浪,林沂因此消沉下去,不為那段無疾而終的暗戀,只為校園裡的指指點點。

    這樣的日子就是一場漫長的剮刑,備受煎熬的不止是他,還有南山。

    風聲傳到了班主任那裡,理所應當要找當事人談話,當林沂面對老師委婉的發問時,所能做的僅僅是沉默,正如風過糙倒那樣順理成章,眾口一詞,被推上風口浪尖之人的辯駁只會是狡辯。

    最主要的這還不是空穴來風,是事實。

    班主還有後招,似乎只有將此事坐實才能體現她教書育人的德行。

    林沂本人早已忘了那張紙條的存在,所以當班主任將其攤開擺在桌上的時候,林沂整個人都愣住了。

    若是沒猜錯,這張紙條就是整個事件的根源,當他迴轉過來,首先想知道的究竟誰是始作俑者,還有就是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是誰給你的。」

    班主任沒回答他,只說:「你有喜歡別人的權力,不論對方是同性或者是異性都沒有錯,可如果你因此給別人造成了困擾,那就是錯的,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林沂再次愣住,她指的別人,說的是錢南山嗎?

    班主任將紙條還給了他,又做了一系列的思想工作,萬變不離其宗,無非是讓他將重心放在學習上,其它的暫時別多想。

    別人眼裡的校園還是校園的樣子,而林沂眼裡的校園卻是鮑魚之肆,是個烏煙瘴氣之地。當他再次踏進教室的時候,純真年代裡的一方淨土悉數分崩離析。

    他並非是個膽小怯弱的人,甚至時而做出一些超乎人意料的事,他心裡有了個主意,在離開這所校園之前,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在這些將他驅逐出境的人面前留下一個終此一生都難以忘記的一幕。

    既然覺得噁心,那就噁心個夠本。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將課本還有一年所積攢下來的聊天記錄一張張撕開,統統扔進角落的鐵皮桶子裡,再點上火,將身上的校服也丟了進去。

    班長上前阻撓無果,便憤憤然的去隔壁辦公室找老師,林沂看著他離去的身影,知道整場劇幕終於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同樣也是尾聲。

    林沂走到南山面前,雙手撐在課桌上,玩味而放縱的打量他。

    他發現自己還是喜歡他,這張冒有幾顆青春痘的臉類似於某種酵素,使他整個人發甜或發酸,直到今日的酩酊大醉。

    他摘下眼鏡淺淺一笑,隨即便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當著剛從門外走進教室的班主任的面,雙手捧住南山的臉,並咬上了他的唇。

    這夢寐已久的一刻,卻是在此時此刻,來不及細細品味便糙糙終結。

    「林沂,這是學校,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班主任震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傻住的南山如夢初醒,這才想要推開他。

    校服燒著的氣味瀰漫的整個教室,濃煙嗆得人眼迷濛,只有在這個不夠清楚明了的世界裡,林沂才覺得有些許安全感。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