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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14:59 作者: 事後瘋煙
    「你等我一下,我去采兩個蓮蓬。」錢多多冷不丁就冒出一句這樣的話來,接著便躥進了阡陌小道。

    「唉,你別去……」林沂想要制止已來不及,看一眼田間,站在那裡正掐著荷葉上害蟲的農民大叔明顯是這片藕田的主人,錢多多就這麼大張旗鼓的去偷,非得被他用鍬拍扁不可。

    林沂飛奔的跟了上去,卻還是晚了一步,只見錢多多手裡已有五六個蓮蓬,抱在懷裡就跟抱著自家小孩一樣。

    他喜滋滋的對林沂說:「這麼大一個,不知道好不好吃。」

    「好吃你個大頭鬼,你當這是公家的東西能讓你隨便亂拿啊!你這是偷知道不知道……」這頭話還沒說話,發現情況的農民大步便隔著一整塊藕田、操著當地的土話大聲嚷道:「哪裡來的短命鬼,糟踐我家東西嘞……」

    一邊罵著一邊扛著鍬就過來了。

    錢多多這下慌了,死摟著蓮蓬問林沂:「這下怎麼辦?」

    「你說怎麼辦,跑啊!」說著就推了推錢多多,指著自家的方向:「就往那棵大樟樹的方向跑,我家就在那裡。」

    「哦哦哦……」錢多多立時會意,扭頭就往他說的那個方向跑。

    農民大叔在後面叫得有多撕心裂肺,兩人便在前面跑得有多撕心裂肺。

    田間小路陷阱多,雜糙叢生的地方往往就是個水坑,偏偏領頭羊還是個沒走過小道的,剛邁開腿沒跑幾步,便踏進一個水坑,隨即整個人都栽進了水田。

    蓮蓬掉得到處都是,錢多多整個小腿都陷在淤泥里,他抹了抹臉欲起身,卻發現小腿被泥吃了個瓷實,動都動不了。

    林沂心裡一急,便上前去幫忙,一邊使勁一邊說:「你倒是用力啊!再不快點咱們就得死在這兒了。」

    眼看著農民大叔越來越近,兩人還被困在原地,林沂心底已生出撂下他自己走的想法。然而越是隨著危險的臨近,人便越能爆發潛在的力量,只聽見錢多多吼了一聲,『刺溜』一下左腿便撥了出來。

    只是右腳又陷了進去,而且左腳的鞋還留在了泥里。

    古話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於是林沂就這麼扔下錢多多獨自跑了。

    偷竊者被逮了個現形,並且還是在農民大叔的幫助下掙脫了泥坑,作為教訓,錢多多的鞋被沒收了。

    林沂跑了老遠才停下腳步,感覺有些慚愧,卻又懼怕農民大叔的鐵鍬。觀望了一會,發現錢多多並沒挨打,反而抱著蓮蓬向他走來。

    滿身滿臉都是泥水,兩隻褲管被泥裹了個嚴實,一面走還一面往下掉渣。

    這絕對是他見到過錢多多最狼狽的時刻。

    林沂藏身在樹幹後,等他一走近便問:「你的鞋呢?」

    錢多多缺根筋似的完全沒因為他丟下自己而生氣,反倒抱著懷裡的東西,心滿意足的說:「都換了蓮蓬了。」

    林沂痛心疾首的看了他一眼,接著又嘆了口氣:「就你那鞋,估計能買幾籮筐蓮蓬了,他就偷著樂吧!」

    後面沒了追趕,兩人走起路來自然就像是在散步,錢多多將扒出來的蓮子往口袋裡裝,蓮蓬房被隨手丟了一路。林沂則坐享其成,從他褲兜里摸出幾顆,剝了皮摘掉裡面的蓮子芯,當場就吃了起來。

    當然也給錢多多餵了幾粒。

    回到家的時候將近十一點,錢多多打著赤腳走了一路,衣服又是濕的,不免覺得有些冷。

    屋漏偏鋒連夜雨,當林沂掏出鑰匙準備開大門上掛鎖的時候,發現捅了半天也沒捅進去。

    氣急敗踢了踢門:「我爸真是吃飯了沒事兒干,三天兩頭換鎖,換了也就換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啊……」錢多多發出幽怨一聲哀呼,不管不顧的就往地上一坐,就靠在林沂家門口的那個罈子上。

    罈子里盛滿了沙,初一、十五、逢年過節的時候用來插香燭用。林沂蹲下、身往沙子裡掏了兩把,片刻後便展露笑顏。

    知子莫若父,在林沂家倒過來也是同樣一回事兒,就他爹那種深謀遠慮的性格不留備用鑰匙才怪。林沂拈著鑰匙環在錢多多眼前晃了晃,略有些得意的說:「我爸的套路只有我懂。」

    拂掉了手裡的沙塵,林沂急忙就將掛鎖開了,門剛被推開,屋內便散發出經年不住人的潮濕與霉味。

    錢多多跟在他身後,只見他似過關斬將,將中堂與廚房的門依次打開,接著到了後院,一時間辨認不出名字的十幾株果樹擋住開闊的視野,幾個柚子沉甸甸的吊在枝頭,是遮天蔽日裡的幾點欣慰。

    戳了戳頭頂的柚子,錢多多感嘆道:「這柚子還挺大的。」其實心裡已有些後悔,不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包攬了一項體力活。

    林沂捧著個瓷碗,裡面放了些亂七八糟的物件,他正往裡扒拉房門鑰匙,頭也不抬的說:「一會兒摘下來殺了,要是好吃就把樹上的全摘了,要不好吃就再留段時間。」

    鑰匙找到後,不經意間瞟到他沾了泥了腳,於是去中堂將總電閘打開,好在鄉下用的都是太陽能,哪怕家裡沒人也常有熱水。他去房間儲物箱裡找了幾件父親的衣服,扔給錢多多:「先去洗個澡。」

    「好嘞。」錢多多拿起衣服,一溜煙就鑽進了浴室。

    趁著他洗澡的空當,林沂將里里外外的窗戶都開了,好散一散潮氣。房間裡的書架比他年紀還要大一些,因是實木打制的所以耐潮,而那些書就不行了,有的頁角已捲起,有些還生了蛀蟲,一圈圈被啃噬出來的紋路證實它們已寄居很久。

    就兩個月前,也就是他剛從外地回來時候還拿出去曬過,不想又成了這副德行。林沂心煩意亂的抓了抓頭髮,提前為一場避免不了的忙碌宣洩情緒。

    錢多多渾身上下除了底褲以外其它都沾了泥,費了好大一會兒功夫才將干貼在身上的褲子扒下來。因長期無人居住,林沂家浴室的肥皂都幹得發了裂,他便只能用清水隨便洗洗。

    終於一身清慡的出來,渾身上下除了一條底褲是自己的外其它全是林父的。錢多多照了照鏡子,覺得這一身卡其色軍工裝穿在自己身上還挺好看的,大小正好,還有那麼一點男士制服感。

    「林沂,有沒有發現我變帥了。」還未見著人他便在這頭炫耀,直到走到中堂,他才發現自家兔子正抱著一大撂書往外搬。

    林沂只瞥了他一眼:「閒得沒事就過來幫忙,誰有功夫看你帥不帥。」

    第14章 時外十四

    「你家以前是開書店的吧!怎麼什麼書都有?」錢多多蹲在太陽底下,翻著一本發黃的面相術說。

    林沂拿著塊干抹布擦著書籍上的灰塵:「那個是我爸在舊書市場論斤稱來的,他涉獵的種類比我還要多,四大名著是被翻爛了的,還有什麼孽海花剪燈新話初刻拍案驚奇也看了不知多少遍。」

    「沒想到你爸還是個文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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