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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14:40 作者: 楚一一
不過,幾乎從來沒有人,會連續兩天選擇吃起司小餐包。因為它最大的問題就是----實在不好吃啊!一天這樣委屈自己的胃也就算了,還能忍,但是吃進口裡總覺得寡淡不堪,第二天是無論如何也要早起、或者暫時放一放手裡的工作,去吃一頓像模像樣的美食來犒賞自己,這樣自己的胃才不至於在腹中像一隻青蛙一樣咕咕高唱著要鬧造反。
這樣的一個奇蹟,卻發生在了曾經發生了殘忍兇殺案的這樣一棟屋子裡。
又是一個清晨了。
狗哥悄悄溜進了這棟屋子,剛一站在門口,就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他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手裡拎著的袋子----其中裝著的,又是三個這樣的起司小餐包,看得狗哥那一向喜慶的一張大臉上,都止不住的苦笑連連。他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這才拎著袋子向著屋子更深處走去。
這一次,狗哥走向的不再是饒朗曾住過的、發生兇殺案的那一間房間了,而是徑直走向了樓下那饒朗口中、每一個深夜雷都會坐在這裡玩遊戲的小世界。果不其然,宋栗的身影就在那裡,這會兒她正貓著腰,全神貫注的一寸、一寸的搜尋著什麼。
狗哥衝著那個貓著腰的背影問道:「你幾點走的?每天早上我都想著起來送你,可雖然你的房間就在我隔壁,每天早上我定了鬧鐘起床的時候,你的房間裡就一點動靜都聽不到了。我的鬧鐘從八點開始不斷提前,到今天都已經提前到五點了!我起床後還是沒趕上你,你到底每天幾點走的?」
宋栗充耳不聞,根本沒有回答狗哥的這個問題,好像她手裡不斷的搜尋才是全天底下第一重要的大事,哪怕停下來說上一句話也是不允許的,會造成極大的耽誤一般。
狗哥倒是一點沒覺得驚訝,因為他已經完全習慣了----這樣的一幕,這樣的一場對話,不,其實這也算不上對話,只是他一個人在喋喋不休罷了,總之類似的場景每天早上都要重演一遍。直到狗哥揚了揚手裡的袋子,衝著宋栗說:「你的今日份小餐包買來了。」宋栗才會點點頭,勉強的從忙碌中抬起身子,接過狗哥拋過去的袋子,掏出其中的第一個小餐包、三下五除二的用最快速度全部塞進嘴裡,漲得兩個腮幫子鼓鼓的好像松鼠一樣,然後還來不及等咀嚼完畢,就又彎下身子去一寸、一寸的搜尋了,好像現在全世界對她來說最為寶貴的就是時間,一秒鐘也耽誤不起。
宋栗的這副樣子,看得一向被圈裡奉為鐵石心腸的狗哥都於心不忍了----沒辦法,娛樂圈的競爭那麼激烈,對手下藝人該狠心的時候就得狠心,為了減重和控制形體,該餓的時候就得狠狠餓著他們,不然在白熱化的娛樂圈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可就連這樣的狗哥,深諳如何「虐待」人的狗哥,看著宋栗每天這樣對待自己的方式,都真的看不下去了,他又嘆了一口氣,現在每天他嘆氣的頻率密集到他覺得自己是一輛老式蒸汽火車似的,開口勸道:「其實好好的吃一頓飯,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你每天三頓的吃這種起司小餐包,連續吃上這麼多天,這也不是個辦法啊,你看你缺乏營養和維他命,嘴唇都開始瘋狂脫皮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美杜莎轉世,到了一年一度你們這種生物要蛻皮的時候。」
其實狗哥也不知道這個時候還在耍貧嘴、開玩笑,到底合不合適,只不過他看著宋栗的這種狀態,生怕她在重壓之下走火入魔,所以想盡一切辦法致力讓氣氛哪怕只是看起來稍微輕鬆一些。不過其實狗哥心裡早就有譜了,宋栗還是不會跟他出去吃上一頓飯的,甚至也還是不會抬起頭來回應他的這段話。這時候如果硬要去拉宋栗,她是真的會發火的,現在誰如果痴心妄想的想要跟宋栗搶奪時間,哪怕只是五分鐘,不,哪怕只是一秒,都是對宋栗來說全世界最大的敵人。
這麼多天過去了,每一天宋栗的日常都是:天完全還沒有亮起的時候便匆匆出門,悄悄潛入了這棟兇殺案發生的屋子裡,一個一個房間、一寸一寸的,投入了自己全部的身心去搜索。直到耗盡了全部的體力,眼睛實在是睜不開、讓她害怕因為自己的眼花而遺漏什麼重要線索了,她才會回到酒店,也來不及洗澡,倒在床上就立刻會陷入昏迷一般的沉睡,不過最多只睡上兩三個小時,她又會憑藉著頑強的意志力起身,在還沒有散去的黑暗夜色里重新潛入那一棟屋子,重新展開新一天的搜尋工作。
夜色還沒有退散又怎樣?怕黑?怕鬼?怕死人?那都是什麼?
現在宋栗還是繼續維持著機器人的狀態,除了在她的大腦中設定好的那個任務,其他一切無關的東西都被她關閉掉了,包括所有的情緒,包括所有的感官。她感覺不到恐懼,也感覺不到刺鼻氣味帶來的噁心,甚至感覺不到餓,身體所有的感官變得只為了一個指令服務:快點找,再快一點。
宋栗知道,有一個人等不起。
她必須爭分奪秒。
這是她一個人的戰役,為了保護她所愛的人。這房間裡的每一寸,都是她需要戰鬥的地方,必須拿出令所有處女座都害怕的勁頭來。這裡沒有槍,也不會有新的兇器和血跡再出現,可其中令人窒息的感覺,並不比重新出現在兇殺案的當場更令人放鬆哪怕一點。
這麼多天過去了,宋栗其實和饒朗見過一面。
這麼多天裡,也就只有那唯一的一面。
唯一的一次探視的權利。
宋栗獨自一人坐在那窄窄小小的房間裡,等待著饒朗的到來。門外每一陣腳步聲響起,宋栗都會如受驚的兔子一般,夾緊了尾巴、豎起了耳朵,整個身子出於本能的反應繃的筆直,那是一種夾雜了太多期待的緊張。可是每一陣腳步聲都是走近了、卻又逐漸遠去了,宋栗一次次的繃直了身子,卻又一次次頹然的躺倒回那張並不怎麼舒適的椅子上去。
一次次的失望中,宋栗也不知道時間到底過了多久。手機在進門的時候早就已經上交了,看不了時間,如果單純從自己的感覺來判斷的話,宋栗只覺得自己在這個房間裡坐的時間已經久到好像屁股底下生了根,待會兒起身離去的時候,只怕那根系會帶著屁股底下的座椅跟她一起走出警局去吧。
宋栗無數次壓制住內心那個「饒朗不會來了」的想法。她連想都不敢去想,如果饒朗真的不出現,她該如何去面對這種巨大期待之後的深深失望。
更重要的是,如果饒朗當真不出現的話,那意味著一個更嚴重的事實----
饒朗徹底放棄了。
那意味著,在饒朗的心裡,他已經徹底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殺人兇手,徹底的認定了這就是事實,認定了自己是天生的惡魔,殘暴的野獸,不值得任何人來愛,也不值得繼續留戀這個世界,留戀這個世界上的冰淇淋、黃金蛋炒飯、宋栗伸出的溫暖的手,和一切美好的事物。
意味著,饒朗對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再沒有半分留戀。因為他已經完全不再相信他自己。
意味著,饒朗已經沒有了任何絕境中求生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