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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饒朗記憶里的一幕幕，又像那扇窗子一樣的模糊了。伴隨著記憶的模糊，饒朗對一切更為不確定了，他恍惚間覺得，也許一切都是自己記錯了，也許一切都是自己的假想，也許……

    自己真的就是殘忍的殺死了饒峻的那個兇手。

    當雷用聽似輕描淡寫、實則擁有蠱惑人心的奇異魔力的聲音，對著自己說出那一句：「難道你不想殺了他嗎？」

    也許，雷點燃了藏在自己體內的惡魔的本能。

    饒朗是在切實的懷疑，自己和雷一樣，是一隻天生的惡魔了。在自己那么小的年紀里，就懂得揮著刀向對面刺去，是不是說明了自己的體內天生就藏著這樣的暴力因子？所以自己才會在越長大以後，越呈現出一種極其嚴重的暴力傾向，發展到後來，連面對著宋栗或者狗哥這樣自己無比重視的至親之人時，也會在脾氣一個上來的瞬間，幾乎克制不住的要向著他們重重揮舞出拳頭，甚至心裡還有拿起殺傷力更大的武器的渴望，唯有夜夜關在房裡傷害自己、發泄對傷人的渴望才能略做緩解，自己也是因此才忙不迭的像一個丟盔棄甲的逃兵、灰溜溜的匆匆逃到了國外來。

    當自己一下下毫不手軟的傷害自己，幾乎能感覺到血液在破損的內臟間奔涌，口裡泛出的絲絲甜腥味竟然讓自己興奮不已，自己清楚，那正是血的味道----這是不是證明了，自己和雷一樣，有著那嗜血的本能了？

    如果是這樣……

    饒朗幾乎不敢想下去了。

    如果是這樣，那麼在另一隻惡魔----雷的誘惑和鼓動下，自己平日裡拼命壓抑的毀滅一切的傾向，是不是就在那一個瞬間噴涌而出？

    也許……自己根本沒有像記憶里一樣昏迷過去，而是真的拿起重重的雕塑，用那尖銳的邊角，親手一下、一下的砸在饒峻的頭顱之上，直至破碎到看不出任何形狀。也許，當饒峻頭顱中濺出的血液和其他液體，噴在饒朗的臉上，他的臉上又露出了童年時一樣的笑、眼神里又燃起了和童年時一樣的狂喜。

    又或許，關於雷，一切都是自己的想像，一切都是自己編造出來的故事和人物？或許真像那個警察所說的一樣，世界上根本沒有雷這樣一個人的存在，有的只是饒朗對於饒峻深深的仇恨，在體內不停奔涌，鼓動著他不顧一切的追到國外找尋到饒峻的蹤跡、再不顧一切的殺死他。

    饒朗什麼都不確定、不知道了。

    他不確定事情的真相。

    更不確定，他自己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第71章

    當宋栗匆匆趕到饒朗遊學所在的國度時，狗哥也已趕到，兩人直接在機場會和，見面後一句話也沒有，只是神色憂慮的互相點點頭。之後，他們連回酒店放行李的時間也沒有，狗哥直接把宋栗的行李拖到自己租來的車上，二人就開車向著警局的方向一路飛馳而去了。

    狗哥全神貫注的開著車----跟他平時開車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宋栗看過狗哥平時開車，一副「老司機」的架勢，一隻手閒閒的搭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索性直接靠在車窗上跟大爺坐在太師椅上似的，然後他的整個身子放得很鬆，座椅也調的很低，宋栗第一次看到狗哥這樣開車的架勢之後就總嘲笑他懶得出奇，簡直是「躺著開車」的，狗哥就很得意的一笑：「老司機在手，天下我有！」一副路面上不管出現什麼狀況都盡在掌握的模樣。然而這一次，在遙遠的異國，宋栗卻看到，狗哥把座椅調的很靠近方向盤，以便他整個人可以選擇一種正襟危坐的姿勢，他像一個第一次開車上路的新手一樣，兩隻手死死的握住方向盤，一刻也不敢放鬆一般，宋栗都可以看見他的骨節之上用力到爆出了青筋的形狀，而他的一雙眼也是死死的盯著正前方，絲毫不敢走神。

    宋栗看著狗哥的這副模樣，在他身邊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很清楚，狗哥並不是因為突然來到異國開車而過分緊張----狗哥旗下那麼多個藝人，帶他們出國接工作對狗哥來說簡直像是吃路邊攤一樣尋常，狗哥今天的異常表現，不過是因為，他強迫自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開車這件事情上去，如若不然，他害怕自己即便只有一點點的分神，也會控制不住的去想饒朗的那件事。

    他不敢去想啊。

    就好像宋栗也不敢去想。嘆氣之後的宋栗，不再看狗哥，好像她也不能承受兩人之間這過分凝重的氣氛一般。宋栗扭過頭去，也學著狗哥全神貫注的樣子，盯著車窗外不斷划過的風景----之前宋栗為了攢錢早日實現自己出國讀心理學的夢想，對自己摳得不行，出國旅行這麼奢侈的事情就別提了，連國內游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所以如果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一定當真會以為第一次出國的宋栗，是被從未見過的景色所迷倒、以至於移不開眼睛吧。

    很好，宋栗在心裡想，如果真的能給旁人帶來這樣的感覺，那就很好。

    她相信此時狗哥和她一樣，都太過迫切的想要營造出一種生活的氛圍----好像他們是一對出國自駕游的朋友，沉迷於心儀了很久的街道上種種景象，他們不慌不忙、不趕時間，看到喜愛的景點就隨時可以停下車來遊覽，浪費很多時間在最多人排隊合影的絕佳位置、匆匆忙忙用剪刀手比一個「耶」，拍下最爛俗的遊客照。

    宋栗太過迫切的需要這種「生活中一切都在照常進行」的感覺。

    她不敢去面對----

    殺人？

    這樣的詞彙距離她的生活太過遙遠，是她想也不會去想的，以前頂多是會在她有一段時間頗為沉迷的推理小說裡面讀到，或者一邊吃爆米花一邊喝可樂，在刷爆了微博和朋友圈的美國罪案大片裡看到。至於日常生活？宋栗的日常生活，是公司樓下每天都要排隊才能買到的煎餅果子，是加班到眼皮打架後捧在手心裡猶如恩物的那一杯速溶咖啡，是外婆每天都要跳的廣場舞，是宋媽媽最拿手的鹵豬腳和宋爸爸最拿手的蒸蛋羹----你看，每一點滴都是這麼的日常，與任何一個城市裡三十歲左右的普通女性並沒有半分不同，「殺人」這樣太過激烈的詞彙，與她們的生活之間好似隔著一座喜馬拉雅山的距離。

    所以宋栗其實一直都是沒有實感的。「饒朗殺人了」----宋栗對這幾個字的認知，還停留在狗哥給她的簡訊上，還是幾個枯燥無味的文字，沒有化作活動的、可以被宋栗的大腦所理解的場景。好像狗哥拋出這麼一個重磅□□，只是為了把宋栗給引到饒朗遊學的國度，等會兒車停下來的時候，宋栗就會發現他們竟然是停在了饒朗租住的公寓門前，饒朗已經故作鎮定的頂著一張撲克臉站在那兒等著，只是略顯僵硬的站姿會出賣他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很久、想來是對宋栗的到來期待得很了。但是以他小狼狗的傲嬌性格，他的嘴一定會硬得像滷鴨子一樣什麼都不肯說，倒是狗哥難以抑制興奮之情的在一旁連蹦帶跳，若他真如他的江湖稱號一般是一隻松獅犬，這會兒他的尾巴一定愉快到打著圈兒的旋轉個不停好像直升機的螺旋槳吧，同時他還要在口中大喊著：「Surprise！」然後宋栗就也要學著饒朗故作鎮定的樣子，在一旁冷著臉吐槽說：「驚喜個大頭鬼啦！你怕大年三十的鐘聲太吵，想要在盛夏時節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麼？」畢竟小狼狗這麼傲嬌的姿態都擺出來了，她身為仙女可不能輸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