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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14:40 作者: 楚一一
    「你,就不想對他做點什麼嗎?」雷的聲音在黑暗的夜色中聽起來,不像平時那般溫和無害,而是更為尖銳一些,好像是惡魔的使者,又或者說就是惡魔本身,不斷引誘著來不及藏身的夜行人,去打開那擁有毀滅一切的力量的潘多拉魔盒。

    饒朗茫然的望著雷。

    在發現饒峻已經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副狀態後,這個疑惑開始壓倒了其他的疑問,占據了越來越大的空間、直到盤桓覆蓋饒朗的整個內心----饒峻已經成了這樣,雷不惜費力的把他帶到自己的面前,目的是什麼?

    饒朗開始漸漸覺得,這個問題背後的答案,就是自己開始對雷產生本能恐懼的核心所在。

    可是他想不清這個問題。

    「你,該不會比小時候的自己,反倒還更加軟弱無用吧?」雷的聲音依然不滅,就好像他鋒利的眼神在夜色中閃爍不定,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奇異魔力般。

    是了,小時候的自己,在面對著自己確信無法逾越的高山、無法戰勝的惡魔之時,尚且憑藉著自救的本能,生出一股蠻勇,揮刀向著他的方向拼命扎去。

    所以……雷到底是什麼意思?

    饒朗還是帶著茫然的、懵懂的神情,望著雷,不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

    雷笑了:「你,就不想……殺了他麼?」

    「轟」的一聲,一種連那個下午都沒有出現過的劇烈不安,像巨大的煙花被在一個小小盒子裡引爆一般,在饒朗的心裡爆炸了。

    饒朗失去了所有知覺。

    ☆、第66章

    饒朗不是自己想要醒過來的。

    是他本來覺得自己無比安穩的睡著,像是很多很多年前,在那個下午的所有事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在自己還是一個真正天真懵懂的嬰孩的時候,那時候的媽媽還會笑,還有一雙溫暖的手,而那雙溫暖的手也還會環抱著自己,把自己擁進她那軟軟的懷中。她的嘴裡哼著自己聽不清歌詞的什么小調,好聽嗎?不知道,也許並不好聽的吧,畢竟在自己的所有記憶里,從來沒有聽過媽媽開口唱歌,從來沒有一瞬她會像其他人的媽媽一樣,在廚房裡做飯的時候,在衛生間手洗著夏天的輕薄衣衫的時候,因為身處一個最安全的、自己能夠完全掌控的環境之中,因為身心的完全放鬆,而不自覺的哼唱起了什麼自己少女時代最愛聽的熟悉小調來----饒朗的媽媽從來沒有這樣的瞬間,現在饒朗想來,是因為她獨自一人背負著太過沉重的秘密和過往,從記憶里逃跑的饒朗,太過虛榮又軟弱的爸爸,都不能幫她分擔絲毫,所以媽媽從來沒有那樣一個身心真正完全放鬆的瞬間吧。饒朗不知道自己在更小一些的時候,是不是真的聽媽媽哼唱過什麼歌詞不明的搖籃曲,還是此時因自己太過安穩的睡著而產生的美好幻覺,媽媽哼唱的聲音就似乎在饒朗的耳邊響起,又帶給他更多的安全感,讓他想一輩子就這樣睡著,不再醒來。

    可是眼前的光好刺眼啊,隔著眼皮都能直刺饒朗的眼球。是陽光嗎?半夢半醒之間,饒朗在心裡想著,是天亮了嗎?是自己又度過了一個難熬的黑夜、並沒有被自己折磨而死,又可以在白日裡去假扮一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了嗎?

    眼前的光越來越強烈,明晃晃的,讓饒朗不得不艱難的睜開眼睛來。

    沒想到,展現在饒朗眼前的,是一片深深的黑暗。

    怎麼?饒朗一瞬之間陷入了迷茫:黑夜竟然還沒有過去麼?那剛才晃得自己不能再繼續安睡的光芒,又是什麼?

    還沒等饒朗的腦子完全清醒、有能力去探尋眼前晃醒了他的光芒,接下來的一瞬,饒朗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一陣欲裂的劇痛,那樣的一種痛讓他仿佛覺得自己已經死了、已經來到地獄在受酷刑的折磨,讓他只想趕緊重新閉上雙眼,逃回剛才那個讓人身心舒展的美夢之中。

    也許剛才的光芒只是自己的幻覺吧,畢竟自己睜開眼親眼見證了,黑夜還沒有過去。可是當饒朗重新閉上眼不過一瞬,那光芒又出現了,而且比剛才更加刺眼,隔著眼皮也能感覺到正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晃動著。

    饒朗只得再一次艱難的睜開眼,而睜開眼即意味著,他必須清醒的去面對那陣折磨得他欲死的頭痛了。

    不過睜開眼的好處在於,饒朗終於弄清了那樣一陣並不是陽光的光芒,到底是什麼----竟然是一隻大功率的手電,被什麼人操縱著,在自己的眼前不斷晃著。

    伴隨著醒轉過來之後,視野越來越清晰,意識也逐漸恢復,饒朗終於看清了也弄清了,持著手電正對自己不斷察探的那人,竟然是一名警察。

    「發生……什麼事了?」饒朗想要活動自己的雙手,硬撐著想要坐起來,可是他發現那樣的一陣頭痛比自己所料想的還要嚴重,饒朗剛一使力旋即又雙手一軟,重新跌落回了地面。剛醒來不過一瞬,饒朗整個人還是懵懵的,有一種不知世界進展到了何時、也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的恍然之感,腦中的全部記憶暫且都還沒有回來。不過至少饒朗很快發現自己的無力感,是不需要他自己來解決的了----因為眼前剛才那位拿著手電不斷晃著的警察,輕飄飄的把饒朗的整個身子給拎了起來。

    等到饒朗真正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是在警局的獨立房間裡坐了好一會兒了。

    直到這時,饒朗才基本弄清了展開在自己眼前的局勢。

    自己之所以會感覺到頭腦裂開一般的劇痛,是因為自己左側的頭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自己剛才伸手去摸的時候,能摸到大片大片黏糊糊的血塊,可以料想到這傷口是有多嚴重,而昨天晚上自己昏迷躺倒在地面上的時候又流了多少血了,就連一向對自己暴力有加、並不會因為普通傷痕有任何感覺的饒朗,都對這大面積的傷口感到一陣觸目驚心,好像心底里被什麼利器划過一般。到了警局之後,剛才那位拿著手電的警察已經在第一時間叫來醫生,為饒朗把傷口處理包紮好了,聽那位醫生說,這傷口應該是被什麼重重的鈍器擊打所致。

    外在的傷口是包紮好了,可正如那位醫生所說,不知這般沉重的擊打會不會造成腦震盪一類的後遺症,而這才是饒朗覺得頭痛欲裂的最主要原因。所以即便包紮好了傷口,饒朗還是繼續被那樣一陣劇烈的頭痛所折磨著,心裡也是一陣陣想吐的感覺。也正是由於這樣鬧人的頭痛,饒朗直到坐了好一會兒,才完全找回了昨晚的記憶。

    是了,自己不是在什麼媽媽溫暖的懷抱里睡去,自己早就已經長大了,而那個終將折磨所有人一生的下午也是真實的發生過了,長大後想要遠遠逃開一切的自己,是在遙遠的異國,是在突然出現、想要喚醒自己所有記憶的雷的家裡,雷把自己本來以為已經死了的饒峻,在自己完全沒想到的情況下帶到了自己的面前,不知道雷想要做些什麼。

    直到剛才自己的身子像一個破布娃娃般被那位警察輕飄飄的拎起、然後一路拎著要走出雷的房子時,饒朗才瞟到,自己房間的一角,靜靜的躺著一具屍體,那姿勢應該和剛才昏迷躺倒著的自己格外相似吧?不過區別在於,自己終將清醒過來被迫面對這一切,而那個人的雙眼卻是永遠不會再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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