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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14:40 作者: 楚一一
    當饒朗的情緒已經升級到緊握雙拳也沒用,咬緊了牙關、把牙咬得咔咔作響也沒用的地步,他就會猛地站起身來,一腳踢開椅子,匆匆的跑出會議室去,也不管自己的形象是不是會在其他人眼裡,顯得越來越乖戾而莫名其妙。

    只有狗哥知道,這樣狀態下的饒朗,一定是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自己躲了起來。而那個角落一定偏僻到狗哥也不能在很快時間內找到的地步。

    就好像受傷最重時的野獸,一定會找一個沒人的洞穴自己舔舐傷口一樣。

    越是兇殘,越是脆弱。越是無助,越是驕傲。

    只有這樣,才稱得上是一隻野獸吧。

    在經紀公司憑藉最頑強的意志力,強行壓下自己的情緒,開著車一路狂飆終於回到自己的家裡,面對著終於空無一人的環境,饒朗那久久壓抑的情緒,便像是半個月來接連不斷落下的傾盆大雨蓄積在水壩的池內一般,一旦道閘開啟便一股腦形成了傾瀉而出的洪水,此時無論何人也都攔不住這樣一頭兇猛出閘的野獸了。

    憑著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饒朗還能勉強控制著自己不要去真的傷害到他人。可這樣洶湧的情緒一定要有處發泄,饒朗便會把自己關進書房裡,一下、又一下……狠狠用自己能夠控制的每一個身體部位,向著堅硬的牆壁,向著書櫃的尖角,向著大理石的桌面,不斷的撞過去,直撞到他自己頭暈眼花,身體的感知從最初的那一陣陣劇痛,到只能感覺出肢體的末梢一陣陣發麻,到最後,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用光了體內的最後一絲力氣以後,饒朗才像是一個電量耗盡以後終於再動彈不得的狂暴機器人,滿頭冷汗的躺倒在地板之上,獨自一人昏昏沉沉的睡去。

    有時候撞得狠了,饒朗也會感覺自己身體深處的內臟都在一陣陣發疼,他也想過,就這樣躺著沉沉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多好。可當第二天早上刺眼的陽光從窗子裡透了進來,到底還是把饒朗給晃得醒過來,睜開眼的一瞬,伴隨著的便是饒朗一聲失望的輕嘆。

    這樣的自控,不知還能維持下去多久。

    饒朗心底最深的恐懼是,如果這樣的失控恰好發生在了他面對著宋栗的時候,他不敢去想像,當他發泄完情緒後清醒過來的一瞬,會看到怎樣的一番令他完全難以承受的景象。

    所以,走了吧。

    趁著這一次林染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自己借著這個機會去國外遊學一番、休息一段也是邏輯很通順的劇情發展,走了吧,這樣對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仙女大媽,應該不會留下什麼讓她起疑心的線索吧。

    畢竟,從小在幸福家庭里成長起來的孩子,對著這個世界時都會有這樣一種相通的鈍感。只有饒朗這種從小對著家裡冰冷氛圍的孩子,才會草木皆兵的隨時渾身雷達全開,敏感得令他自己都生厭。

    所以饒朗像一個丟盔棄甲的戰敗士兵一樣,連收拾行李的時間和勇氣都沒有,只一門心思的想著從宋栗的全世界裡撤退而去。既然自己收拾不好這一切,唯有遠遠的逃開。

    越遠越好,遠到宋栗再也看不到、便能再也想不起自己,平凡的過完屬於她的一輩子。

    可能唯有饒朗,才知道「平凡」這麼一個簡單的詞彙,到底有多可貴。

    作者有話要說:  祝你平日快樂~

    ☆、第52章

    平凡」這樣一個詞,意味著全身而退,意味著劫後餘生,意味著就像童話里一句「從此他們幸福快樂的過著一生」之後就再也沒有任何故事可講,平平順順就是一生,最後在子孫環繞的溫暖床上平靜的、再沒有什麼遺憾和牽掛的閉上眼。

    意味著遠離了見不得光的怪癖,見不得人的所有骯髒秘密,和所有的那些劇痛、鮮血和傷口。

    如果讓饒朗在這個世界上選擇一個他最為嚮往的詞彙,那麼這個詞一定會是「平凡」無疑了。

    但是對於宋栗而言,「平凡」這個詞到底是該珍惜還是拋棄,到底是該坦然接受不再掙扎還是撒開了腳丫子一通狂跑的逃離開去,她仍現在一片迷茫之中,沒有想得清楚。

    宋栗是在幾天之後才發現饒朗已經像個逃兵一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撤退了的。

    饒朗給宋栗下達的分手通緝令實在太過突然,讓她單單只是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都花了好幾天。好幾天之後,宋栗那好像被一拳重擊打蒙了的頭,終於稍微的緩過神來了。雖然所有的愛情寶典都在告誡女性們分手之後千萬不要問「為什麼」,應該毫不猶豫的甩甩頭髮伸著自己天鵝般驕傲的脖子踏著像維密天使一樣的自信步子立即轉身就走,好像面前曾經的小甜心一瞬之見變成了扔了隔夜咖喱散發著不能忍臭味的垃圾桶,讓人一刻都不想再面對。所有的愛情寶典都說,唯有這樣,才能讓狠狠甩了你的那個男人印象深刻,他會在心裡忍不住的不斷反思回味:哇她為什麼這麼幹脆的就走?對我竟然沒有半分留戀?我是不是一不小心放走了一個等級高於我太多的好女人?

    才會讓他在無數個午夜夢回的時候,心裡懷揣著這件事情就是想不透,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撥通了你的電話,假裝成一個獨自去闖蕩外面的世界然後受了重傷的小男孩,對你終於說出那一句:「我好想你。」

    可是宋栗此時只想對著這些愛情大師們怒吼一句:大道理人人都懂,小情緒難以自控啊!

    就這樣分手了?什麼都沒有交代?甚至連一卷膠帶都沒有買給我?

    宋栗實在是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這個坎兒,在她的大腦終於恢復了低轉速運轉的那一天,她還是慫慫的站到了饒朗的家門前按響了門鈴。

    沒想到不管她怎麼按,裡面就是沒有人出來應門。剛開始宋栗還以為,饒朗像每一個狠心甩了女友之後就翻臉不認人的渣男一樣,是不想再跟她宋栗有半分牽連瓜葛,讓宋栗的心裡直氣到想在饒朗的門前再次上演一遍雪姨的經典曲目:「開門哪!開門哪!你有本事說分手怎麼沒本事開門哪!別躲在裡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家!」

    可能是宋栗的小曲兒一唱,那走音走到了馬拉西亞的樂感讓鄰居實在是忍不住了,一個白鬍子大爺打開了防盜門,伸出頭來對著宋栗說道:「小姑娘,別敲啦,裡面是真的沒有人。聽說原本住在這裡的那個小伙子,現在已經出國去啦。」

    什麼?!宋栗一下子傻愣愣的站在了當場,一直對著門狂敲的手都不知道要放下,就那樣空虛的懸在空氣之中,好像就連那手也一時之間接受不了這房子裡已變得空蕩蕩的事實。好在宋栗還能憑著最後的一絲理智,對這位長得像開封菜上校的和善大爺說出一句:「謝謝您。」

    宋栗好不容易開始重新運轉起來的大腦,此時又當機了。

    小狼狗……就這樣在自己的世界裡憑空消失了?連一根狗毛都沒有給自己留下?

    宋栗有些迷茫的瞪大了雙眼,這會兒才想起要把一直空空抬著的手給放了下來。

    眼前的這個世界,分明還是剛才她來時的那個世界吧?可為什麼這會兒看在宋栗的眼裡,哪兒哪兒都不太對勁,好像突然之間蒙上了一層灰撲撲的濾鏡,原本鮮紅色的牛奶架變成了黯淡的老紅,原本翠碧的小葉女貞變成了一片黯黃,哪裡的形狀好像都沒有改變,可是色調上一瞬之間完全失去了原本鮮活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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