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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06:46 作者: 初可
對不起什麼?
對不起的東西太多了,以至於他自己也不知到底在為了哪些說對不起。
明雁的媽媽對於明雁意味著什麼,他比誰都清楚。可現在他媽媽不在了。
突然明雁的哭聲頓了下,接著哭得更大聲,寧休察覺到自己腿上的濕意,伸手摸了摸,才知道明雁「尿床」了。半晌他才意識到,明雁連這些都不能自理了,無限的悔意與對自己的恨意一起湧上來,他簡直不知該如何才好。
他覺得,明思揍自己,真的揍得太輕了,若可以,他自己都想狠狠揍自己一頓。
車內空間畢竟太小,睡前明雁是吃了藥的,此刻尿完了,哭鬧了會兒,寧休怎麼都不鬆手,明雁漸漸靠著車窗睡了過去,睡著的時候臉上還掛著淚痕。寧休往前傾,一點又一點地吻著明雁的臉。
隨後寧休將車內溫度調高,脫去了他身上的睡衣與內褲,用濕巾擦乾淨他身體,再用大大的羊毛毯子裹住明雁,將他在車后座放好,自己爬到駕駛座,將車開離這裡。
半夜下起了大雨,颳起了大風,走廊內穿堂風一陣而過,「嘭」的一聲,大門被帶上,聲音太響,陳昭猛地驚醒,她眨了眨眼,習慣性地起身看了看床上的明雁,一看,哪裡還有明雁。
陳昭半夜披著大衣去找工作人員調錄像,當她看到畫面中的寧休時,咬牙切齒地恨不得咬掉寧休身上的肉,尤其看到寧休捂住明雁的嘴巴將他扛走時,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司機叔叔擔心地扶著她。
工作人員顯然認出了那兩人,臉上難免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陳昭此刻卻有點失控,她氣道:「這就是你們的服務態度嗎?!他是怎麼到20樓套房區的!這麼大一個酒店,大活人就這麼被帶走了!!」
司機叔叔拍拍她肩膀,示意她冷靜,他朝那兩位保安笑道:「麻煩二位了,還請你們幫我們保密。」說著從西裝內袋中拿出一個信封遞出去,微笑道:「如果以後有人知道這事的話,我們就----」
其中一個保安立即接過信封,另一個保證道:「放心放心!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這段我們立刻刪了!」
陳昭回去後,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該怎麼和明思說。
才幾天而已,她就把明雁弄丟了。
偏偏外面颳大風下大雨,她擔憂地望向窗外。她擔心如今這樣的明雁,寧休還會好好待他嗎?明雁這樣的身體狀態,面對寧休,他還能平靜嗎。
況且,寧休結婚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不更。
☆、一百零五
天亮後,陳昭就把這些事情全部告訴了明思,包括明雁的病比想像中嚴重,包括他要勒死栩栩再勒死自己的事,包括寧休找到他們半夜帶走明雁的事。
在聽到明雁打算勒死栩栩再勒死自己時,明思手中的勺子掉回碗裡,瓷器相撞的聲音十分清脆,對面明舅媽抬頭問:「怎麼了?」
明思掛了電話,低頭沉默片刻,抬頭將一切如實講了出來。
明舅媽久久沒能回神,明思起身準備出去找明雁,轉身就看到拄著拐杖站在身後的明淵。明思腳步頓住。
明淵的身體原本很好,七十多了還十分精神,這一個月卻歷經女兒去世,老伴去世。此刻衣服空落落地掛在身上,頭髮白了許多,他右手拄著拐杖,嘴角不停顫抖,半晌才出聲:「一定要把明明接回來。」
「好。」明思抽了抽鼻子,應道。
「我孫子誰敢搶走!!!」明淵卻突然聲音放大,用拐杖敲著地面道,聲音有些急,氣息已經有點不穩,臉漲得通紅。
明舅媽著急走過來:「爸,您別急。」
「走!去宋暉家!我看看誰敢搶我孫子!」明淵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明舅媽連連拉著他:「爸,這事兒有明思他們來!」
「都怨我都怨我!我好好的老伴好好的女兒好好的孫子,都怨我啊!」老爺子說著說著身子就往下倒。
「爺爺----!」明思立即上前扶住他,將他扶到沙發上,撫著他心口。正一團糟,明滄回來了,見狀問道:「又出了什麼事?」
「我的女兒我的孫子……」老爺子倒在沙發上,老淚縱橫。
明舅媽哭著回頭道:「明明回老家後就瘋了,還自殘,一直瞞著我們,昨天又被寧休找過去給帶走了!爸剛好聽到,鬧著要去宋家要人去。」
往常一向鎮定的明滄此時卻神色一凜,沉聲道:「是得去,真當明明沒爹沒媽就沒人護就任他們拿捏?!!!」
明舅媽被唬得忘了哭,第一次見到丈夫這般。
寧休開車往家趕,才開了一小半路程便被他爸派來的人攔住了。
明雁揉揉眼睛醒過來,聽到有人在說話:「我要是不願意呢----」,他坐起來,再揉了揉眼睛,往聲源看去。心有靈犀般,駕駛座上的寧休立刻回頭,見他醒了,擔心他害怕,立刻轉身道:「乖,不要怕----」
話還沒說完,明雁一看到他的臉頃刻間便大哭起來,哭的比昨晚還厲害,扯著嗓子在哭,似乎把這輩子的力氣都用盡了,哭著直往角落裡縮。寧休愣在了那裡,車窗外的人嘆了口氣:「他現在見到您就哭,您還是讓他回到家人那兒吧。」
寧休沉默不語。
「您已經結婚了啊。」那人又道。
寧休收回視線,不知在想什麼,明雁見他不看向自己了,哭聲漸漸小了些,卻還是很害怕地躲在角落裡,抱住自己的膝蓋在抽噎。他特別餓,平常這時候陳昭就會餵他吃飯了,餓得胃難受,他的眼淚又開始一滴滴地往下流。
「跟我們回去吧。」那人再道。
寧休還在思考,明雁卻餓得受不了了,他「啊----」了半天,不見有人餵他吃的,開始哭著道「餓」,這聲音把寧休給叫醒了。寧休看他哭著叫餓,看他哭得紅腫的雙眼,自己的眼淚忍不住也跟著掉了下來,他狼狽地伸手抹自己的臉。隨後打開車門下車,去開后座門,要抱明雁出來。
明雁卻往裡面爬去,不讓他抱,偏偏他又餓得沒了勁,哭聲也十分弱。
「我來吧。」身後那人道。
寧休在車外看著裡面怕得不敢看他的明雁看了片刻,點點頭讓開身子,身後的人探進去,問明雁:「我抱你出來好不好?」
明雁見寧休不在視線里了,抽了抽道:「餓----」
「好,我們去吃飯,來,我抱你。」那人伸手。
明雁看了看他,伸出雙手。
那人抱著明雁往遠處走去,寧休靠著車子,看著明雁趴在那人肩頭,眼睛紅紅的,看到他,嚇得立刻把頭埋到那人肩膀里。
他從未想過有這樣一天,明雁寧願被一個陌生人抱,也不願見他一眼。
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他們是開飛機來的,寧休還是跟了上去。
儘管一上飛機,明雁就躲他躲得遠遠的,自己一個人低頭喝牛奶,卻不大會吃東西,他只認抱他的那個人,其他人給他餵吃的,他嘴都不張一下,那人餵了,他才敢吃。
寧休只能遠遠地看著,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嫉妒。
到南安,一行人下飛機後開車去了宋家的老宅子,寧休坐在副駕上,看到院子裡停著的一輛車,眉毛動了動,隨後開門下車。
他期待地走到后座打開車門,明雁本來在睡覺,感受到車外的涼意,迷糊著睜開眼睛,看到寧休的臉,一個激靈便立刻醒了,嘴角立刻撇下,眼淚說掉就掉,埋頭將腦袋藏在羊毛毯里,身體甚至還微微發抖,
寧休伸手,剛觸摸到羊毛毯的一角,明雁的哭聲便驟然響起。
「明明!!!----」
明家一家一直在裡面等著,聽到明雁的哭聲,明思先跑了出來,看到站在車邊的寧休,恨恨地收回視線,走到車邊,探身子進去輕聲道:「明明,是我啊,我是哥哥。」
明雁露出一雙眼睛,看到是明思,他的印象里是有這個人的,也會經常餵他吃東西,對他很好。況且明思的身體擋住了寧休,他才放心地露出整顆腦袋,張口道:「餓----」
明思深呼吸,才能壓住心內的痛感與憤恨,他理了理明雁身上的衣服,將他抱出來:「我們現在就回家吃好吃的!」
明雁伸出胳膊環住他的脖子,使勁點頭。明思伸手捂住他眼睛,不讓他看到寧休,轉身往自己的車走去。明滄與明舅媽這時也扶著明淵一同走了出來,老爺子看到明雁,腳步不由自主就加快了,夫妻倆不得不勸他慢點走路。
宋暉與他夫人跟在一家人後頭,看到傻站在那裡的寧休。臉上的傷還沒好,紫一塊兒紅一塊兒,又白一塊兒的,身上衣服也皺巴巴的,鬍子也不知道多久沒颳了。這個兒子從小就讓他們放心,也早熟得可怕,長到四十多歲了,這是他們頭一回看到他這麼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