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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06:46 作者: 初可
「謝謝你。」
「嗨,謝什麼啊,那想到去哪兒了嗎?」
明雁望向車外面,天又陰了下來,是不是又要下雨?
他突然想起那家店,那家寧休帶他去過的店,那家有著溫暖燈光的店。
他發現自己有了去處。
下車的時候,明雁打了個哆嗦,早前天氣預報就說過今天會降溫。他只穿了一件毛衣,毛衣漏風。他回身朝計程車司機說了句「謝謝」。
「嗨,你都謝我幾次了!小伙子我走了啊!」說罷,車子離開原地,往遠處駛去。
明雁望著車子離去的方向望了好久,突然察覺到額頭有些癢,他抬頭,原來飯館門口的那棵不知是什麼名字的樹開始落葉了。他伸手接過一片葉子,仔細看了片刻,收好放在口袋,走進了飯館。
飯館裡很安靜,客人很少,只有靠右側坐著一對情侶,在笑著小聲說什麼。
明雁摘下口罩,招待他的服務員認出了他,明雁也認出了她是上次與寧休一起來時遇到的那位。
她將明雁帶至上回的座位,笑著問:「還是菠蘿蝦仁飯?只要菠蘿蝦仁、雞蛋,還要葡萄乾,其他都不要?」
明雁莫名覺得身上暖了起來,他道:「再加點青豆。」
服務生笑著記下,並給他倒了杯水,這才走去準備。
正要走開時,明雁叫住她:「有酒嗎?」
「什麼酒?」
「黃酒有嗎?」
「有。」
「給我幾壺,還要薑絲。」
「是要煮著吃嗎?」服務生笑得很甜美:「您稍等。」
「謝謝。」
酒比飯上得早,待菠蘿飯上來時,明雁已喝光了一壺酒,那位服務生擔憂問道:「您還好嗎?」
「好。」明雁滿臉正常。
服務生不放心地看了幾眼才去繼續工作。
明雁一口飯一口酒。他的手機早就關機了,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消息,好的壞的,安慰的貶低的。他也不想看網上任何評說。他只想好好地喝一頓。
寧休再次打了明雁的電話,還是關機。
他蹙眉。
坐回到書桌前。屏幕上播放著一條短視頻,明雁狠狠拍開一位保安的腿,對他怒吼,拍攝的人甚至拍到了明雁發怒的臉。而半個小時前,已經曝光了一個視頻,是明雁和另一位保安的推搡。這兩則視頻均很短,很容易誤導人,因為沒人知道在他與保安爭執的前後分別發生了什麼。大家只看到了視頻里與平常截然不同、異常陰狠的明雁。
儘管網上已有明雁的粉絲現身講述當時現狀,一再聲明明雁是為了救粉絲太著急才那樣,並指責拍視頻的人心懷不軌,斷章取義。可惜黑子水軍來勢洶洶,往常那樣強大的明雁粉絲群似乎都抵擋不住,甚至已有不明真相的明雁粉絲相信了那兩則視頻,紛紛轉黑。
寧休真切地感受到了所謂的網絡暴力與效應。
往常其他藝人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公司早就實施緊急公關了。可是明雁的公司直到現在都沒有回應,越來越多的人認為正是因為明雁的確做了那些事,連公司都不知如何洗白。
也不知明雁現在在哪裡,寧休莫名地很擔心。
那個看似心理強大,實際很膽小的明雁,今天究竟為何會不顧掩飾、隱藏自己?
窗外終於下起了雨,格外大的雨,雨滴打在窗戶上,留下清晰的聲音。
寧休看著窗戶上雨滴留下的印跡出神,直到電話響起。
他幾乎是瞬間就拿起了手機,他希望是明雁。
卻不是。
他接起,問道:「什麼事?」
「老闆,明雁在店裡。」
「……」誰能想到明雁關上手機,誰都不理,卻去了那裡?
「老闆,他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樣子,要喝酒。已經喝了很多,我有些擔心,便給你打了電話,沒有打擾你吧?」
「他喝酒了?喝了多少?」
「他喝的黃酒,已經喝了三壺,還要了些白酒。」
「我現在過去,你儘量拖住他,別讓他走。」
「好的。店裡除了他已經沒有別的顧客,我們掛上了打樣的牌子。」
寧休掛上電話,拿好鑰匙與手機,又去衣帽間拿了一件大外套,從放置傘的柜子里抽出一把長柄的黑色圓傘,匆匆往外走。
明雁覺得自己沒有醉,他想走了。可是外面下起了大雨,他轉身問勸著他先不要走的服務生:「有傘嗎?」
「請您再等一會兒離開吧,現在雨太大了。」
明雁不太開心,為什麼所有人都能命令他,以前剛比賽時元釀他們欺負他就算了,他那時候沒本事。可他現在有人氣了,他有實力,他每天都很努力地在學習,為什麼毛小雨和李經理還是要踩著他?為什麼現在就連飯館裡的服務生也要阻攔他。
他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嗎。
他沒醉,他知道外面下著大雨。
可他現在就想好好的淋一場雨。
他真正使起力氣來,沒多少人是他的對手。他最終甩開了那個女服務生,跑出了飯館。
大雨就像天空在哭泣,雨水傾灑在他的身上,他很冷,卻又從心底升起一股滿足感。他很慢地走路,踩過一個又一個的水窪,他甚至伸手接水。他想起小時候,夏天的時候,下雨天裡他偷偷溜到院子裡玩水。
媽媽氣得要打他,卻始終沒捨得下手,反倒是剛下班回來的爸爸,看到他這樣,脫了西裝與皮鞋,赤腳過來陪他淋雨玩水。
那天之後他與爸爸一起感冒一周,被他媽媽整整念叨了一個月。
可是明雁那時候覺得自己好幸福,有一個無論他做什麼都會陪著他、支持他的爸爸,有一個再生氣也不捨得打他、罵他的媽媽。
明雁仰頭看著天空,呆呆地笑,漸漸笑出了聲。
他的爸爸是全天下最好最帥最正直的爸爸啊,怎麼可能會犯罪挪用公款。他的媽媽是全天下最漂亮最漂亮的媽媽啊,又怎麼可能如今連句話都說不出,連一步都跨不出。
他想自己一定是在做一場很長很長的夢,已經太久,夢很快就可以醒了。
抬頭看到的天空中,雨滴似乎在跳圓舞曲,轉著圈仿佛要與他擁抱,他的眼中不時有雨水侵入,漸漸酸疼起來。可他依然仰著頭呆呆笑著,聲音清脆又快樂。他伸出手,想要抱住所有的雨滴。
可是雨滴突然就沒了,青黑色的天空被一片黑色取代。他慌張到不知所措,為什麼雨滴和天空都沒了。他呆呆地低下頭,一個和自己一樣的生物看著他,他伸出手摸上對方的臉:「你是我爸爸嗎。」他問他。
「你是看到我難過了,回來看我了嗎。」他呆呆地看著那個擁有和自己爸爸幾乎一樣身高與輪廓的人。
「你是知道我在做噩夢,所以來幫我了嗎爸爸。」他委屈的聲音帶上了哭腔:「爸爸我想快點醒來,我不想做噩夢了。」
他走上前,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他,再也不願意鬆開。
寧休右手撐著傘,遮住他們倆頭頂的雨。
左手緩緩地落在明雁的後背上,輕輕地拍了拍,心裏面湧起一種無法言說的痛感。
明雁還是將他當做是爸爸,不時小聲叫著「爸爸」。
寧休長嘆一口氣,右手鬆開傘柄,傘掉落在地,他彎腰用雙手打橫抱起明雁,將他護在懷中,儘量讓他少淋點雨。
可雨實在太大,頃刻間,寧休的全身也濕了。
明雁可能是察覺到冷了,緊緊地貼住寧休。
寧休邁著大步往車子走,恰巧一陣大風吹過,身後的地上被丟開的黑傘被吹至天空,越飄越遠,消失在了黢黑的夜色中,與它融為一體。
寧休小心地將明雁放到后座,要鬆開他的瞬間,明雁死死地抓著他的前襟。
「乖,給你換衣服。」寧休安撫地撫過他的額頭,明雁才漸漸鬆開手。寧休打開車內暖氣,脫下明雁身上濕了的衣服,用車上的面紙將明雁身體擦乾,用帶出的那件大外套裹住明雁,輕輕地哄他睡覺。
直到明雁睡著。
他才簡單收拾了自己,將車往回開。
☆、三十七
到家中,寧休將明雁在沙發上放好,便去浴室給他放水,放了滿池的水,又來將明雁抱去,放到浴池中,他就在一邊陪著,水涼了便加熱水,直到泡了近一個小時。他才將明雁撈起來,用浴巾擦乾。
給明雁換上舒服的睡衣,直接走到自己房間,將明雁放到那張過分舒服的King Size的床上,明雁其實這一年長高很多,如今恐怕已有一米七八,但是到了大床上,被襯得格外小,尤其他本來就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