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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熙看看和自己就差了層頭髮的梁然，無奈道：「我剃個頭就比他低了。」

    「這頭可別剃，這樣看著多漂亮啊。」劉嫂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擋住想要抗議的穆熙道：「兩位先生去洗手吧，馬上就能吃飯了。」

    穆熙感受著後背的力道，無奈的看向梁然，嘆氣道：「梁先生，給帶個路吧。」梁然對著劉嫂的眼色微微點頭，劉嫂感慨的看看自家先生，轉身回到廚房忙碌。

    飯桌上，穆熙一口熱湯下肚，搖搖頭感嘆道；「劉嫂，你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穆先生不用逗我，你就直接說後面的但是吧。」劉嫂在邊上不滿的看看穆熙，眼中全是無奈的寵愛。穆熙歪頭笑笑，略帶懇求道：「但是，能不能不要給我熬補湯？」

    「好，沒題，不過先把今天的湯喝了，以後劉嫂就按穆先生點的湯來。」劉嫂答應的很慡快，差點讓穆熙以為劉嫂換人了，但是仔細看看，確實還是六年前那個。

    穆熙在多年後不得不承認，玩心眼他還是交給家裡那位吧………

    飯後，梁然將穆熙帶過來的行李放到客房，自己靠在門邊並不進去，只囑咐道：「如果還缺什麼下午我給你買回來。」

    穆熙環視一周，扭身道：「我自己去就好，怎麼也是瑞州本地人，還不至於忘了地方。」

    梁然抱臂，聳聳肩道：「那，我做司機可以吧？」

    「你下午沒事嗎？」穆熙頭也不回，打開箱子點數著他的畫具，至於其他的東西――一會兒讓劉青送過來吧，好像日用品都在他那。

    身後傳來腳步聲，穆熙看著忽然進來的人，不等說話就見梁然打開了一邊的衣櫃，穆熙啞然。

    梁然笑笑，無奈的搖頭道：「你的東西都是劉嫂幫你整理的。我就知道你想不到這。」

    「我是想不到。」穆熙靠著床邊坐下，看著被整理好的衣物，一種疲憊的感覺從心中升起，我想不到到了現在，我還不能平靜。

    「所以說伯母讓我照顧你啊。」梁然坐在穆熙旁邊，嘆了口氣然後倒下，感慨道：「小熙，這次永瑞軒的總設計是誰？」

    穆熙餘光掃到旁邊，搖搖頭道：「劉訊可以撐起來，不用我時刻盯著，而且，永瑞軒的方案早在兩個月前就籌備好了。」

    雖然是早就籌備好的，但是總設計師臨時離開監管別家方案，永瑞軒的設計團隊一時間也有些麻爪，不過這些年另外兩組的總設計師也練出來了，主打按著穆熙的方案，剩下的就要靠他們了。

    穆熙將家裡的事藏下，這些事本是穆先生負責的，和穆熙無關，而且他能過來本就已經是母親妥協了。

    「看來這次永瑞軒和寶祥記不會有相似了，我猜，永瑞軒這次弄得應該是鑽石系列吧？」梁然側過身，單手支著頭看著在自己前面挺直的後背，他打聽到了永瑞軒最近出的單品和小系列是以珍珠和玉石為主的，而翡翠和鑽石只有簡單的兩個新品，還是以金器為主，翡翠只做鑲嵌，所以猜測四個月後的珠寶展永瑞軒會從這兩項之中選擇。而穆熙將翡翠給了寶祥記，也就是說――永瑞軒會走鑽石系列。

    「你倒是猜得准。」穆熙笑笑，點頭道：「鑽石，走冰火彩鑽和瑞式純鑽方向，主打的是一款胸針。你再猜猜，是什麼樣式的胸針？」

    穆熙說著起身，關上衣櫃門，手指划過木質的扶手，指尖接觸到的紋路觸感分明，但是上面分明有著一層清漆。

    「我要是能猜得到，寶祥記的設計我就不用向你求救了。」梁然鬆手，枕著自己的胳膊嘆息道：「我這兩年比起之前差的不是一點，以前的功底都廢的差不多了。」

    穆熙回頭，眉頭皺起，猶豫道：「趁這個時候我幫你往回找找？」一個老闆要是連基本的市場預測和設計方向都把握不住了，寶祥記豈不是危險。

    「哈哈哈，你幫我？」梁然看著天花板，眼中的得意一閃而過。

    「怎麼？」穆熙轉過頭，走到梁然腦袋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挑眉道；「難道我的水平還不夠幫你補習？」兩人對視，曾經的記憶回籠――

    『怎麼？難道我的水平還不夠幫你補習？』湖邊，柳樹下面，兩個小孩一坐一立，坐著的那個手中拿著一份不及格的試卷，卷子上顯然已經被淚水打濕。站著的那個無奈的看看兩邊，接著道『你答不答應，我保證你下次能考好。』

    『你就比我高兩分，有什麼能保證的。』小熙抬眼，疑惑的看著梁然，『咱們還是找明哥哥去吧。』

    『你信不信我？』梁然正是叛逆期，聽見這話炸毛了，戳戳小熙的腦袋『我比你高兩個年級呢！你這點東西我還能不會？』

    『明明姐不打人……』小熙擦擦眼淚，癟嘴站起身來，『考好了讓我媽媽給你做魚吃。』

    景象回到現實，梁然看著上面等著他回復的人，咧嘴笑笑道：「看起來劉嫂的湯沒有白熬。」

    穆熙眨眨眼，戳戳在床上伸開的人，捉狹道：「幾鍋湯就想打發我？」

    梁然讓開一邊，眯眼笑笑然後道：「那，穆老師想如何？」

    「想要你――」穆熙拖長聲音，眼神轉轉道：「保證半個月之內完成方案，材料準備，爭取三月之內能把主打系列完成，你別忘了這之間還加了一個過年。」

    梁然手蓋住眼，一個挺身坐起來，轉聲道：「起來幹活～」

    「嗯，下午的日程讓劉青給我就好。」穆熙嘴角淡笑，手指輕撫床單上的人形，只兩秒便撣平，好像是剛剛想到一般問道：「什麼時候讓我見見葉家人？」

    ☆、穆先生

    登順樓，老牌的酒樓，從明清時期就在這湖邊開業，從早上的茶點到中午的書場再到半夜的宵夜這一套下來可以在樓里待上一天。樓有六層，正當中是個三層的天井，從一層大廳到上兩層的包廂通的。每天上午十點到下午三點，有位說書先生在天井處架案說書，是道古今話家常，三俠五義帶著古道愁腸，湖舟畫舫里的才子花魁，登順樓這些年的風風雨雨，這先生是三年不帶重樣的。

    到如今還保留著叫堂迎客的酒樓不多，登順樓是其中之一，每位客人進門，一聲招呼必然已經傳進了堂內，有新客叫『有客來！大廳請位！』；有老客叫『某家客到！順碗三樣，雕酒一壺！』這是登順樓的規矩，常來的老客，給你三份小點心，一壺三兩的花雕，就算你不在這正兒八經點東西我們也迎著您來，就在這歇歇腳，喝喝酒，都是家裡人。

    二樓以上的包廂，有約客的規矩，進門來先看門牌，你過來預約的時候就會給你一個門牌，到時候自然有夥計招呼。

    穆熙跟著梁然進到登順樓，夥計看看門牌，起聲招呼道：「登文房客到！請五樓位！」旁邊有個穿大褂的對兩人招呼，面帶微笑的詢問道：「登文房記了五位客人，您請的三位是什麼鐘點過來？」

    「半個小時之內，掌事的多惦記。」梁然帶著笑回答，隨著大褂到了一邊的電梯。穆熙手上還擺弄著手機，聽見這句之後抬頭，看向梁然疑惑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和他們說，半個小時之內到，不然沒得談。」梁然對穆熙眨眨眼，挑唇一笑。穆熙點頭，繼續看著手機上的石料圖片，主打的形式確定了，接下來的選材就要開始了，不然時間上絕對趕不及。

    「說起來你覺得我約到登順樓是不是不如在會議室嚴肅？」梁然拽著穆熙出了電梯，這傢伙還真是讓他服氣，電梯到了都沒感覺。

    「反正談的東西一樣，有什麼區別？」穆熙吶吶的收回手，將手機放在衣兜里，只要最終的效果一樣，約在哪不一樣嗎，然後繼續道：「約在酒樓還能順便吃頓飯，在會議室談完要是意見不合，連胃口都沒有了。」

    「經驗之談。」穆熙看梁然有點疑惑的表情，點點頭加強語氣道：「上次和緬甸那邊的談判，兩個小時不歡而散，我在會議室坐了一下午。」

    一下午，回過神來之後差點沒餓的胃疼，穆熙想起上次的經歷心中還有些鬱郁，不過因此出的紅寶石系列到是不錯。

    梁然皺眉，怪不得要助理，但是莫名有些期待啊，穆熙的工作狀態……「走吧，工作模式～」

    「哈？」穆熙微楞，一般這句話是劉青或者媽媽說的……不過梁然說，感覺也不錯。穆熙眯眼笑笑，眉眼舒展開點頭道：「好。」此時那穿著大褂的掌事已經離開，進了包間這空間就是客人的，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了。

    進入包廂，穆熙深呼吸一下然後換上了一副標準的微笑表情，手指微微抖動，關節舒展，渾身的氣勢就變得從容起來。梁然在一邊看著穆熙的狀態變化，眼中閃爍的是帶著點貪戀的欣賞。

    穆熙調整好了狀態，有些擔心的往梁然那裡扭頭，正看見梁然一臉的微笑站在旁邊，嘴角勾起，淡笑道：「看上去如何？」

    語氣帶著調笑，卻是和平日裡的態度全然不同，穆熙眼神本身十分清澈，此時卻帶著深沉和探究。

    梁然點點頭，點評道：「這才像永瑞軒的少東家。」

    穆熙笑了，帶著禮貌和無奈，幽幽道：「總比不上寶祥記的大當家氣勢足。」寶祥記也是百年老字號，如果不是因為前段時間的市場低迷，只怕梁然也當不上這個大當家。想到這個穆熙就有些替梁然不值，一個頹廢期的老店，任誰也不會選擇接手，只有梁然老實。

    就這兩句話的時間，門外就傳來招呼聲道：「登文房有客到！」

    門打開，梁然坐在主位，穆熙坐在右側首，見到進來的人，兩人起身，穆熙背手側立，梁然臉上帶著微笑上前迎道：「楊老，葉經理，來，請坐。」

    穆熙並不言語，只在心下擔心，葉佳彤找來楊老，看來是準備的很充足啊。

    葉佳彤二十出頭的樣子，燙成大波浪的頭髮整齊的盤在腦後，顯得更是清瘦，俏麗的五官帶著怒意和凌厲，緊抿的雙唇有些顫抖。葉佳彤現在一身白色套裝，右臂還帶著黑紗，顯然還是在孝期，她左手攙扶著一個老者，而這個老者是和葉佳彤父親同期的一位長老級人物。

    寶祥記的首席珠寶鑑定師，楊敏超，寶祥記所有出產的主打產品都由他定價，可以這麼說，在五年前的寶祥記，任何一件出現在櫃檯上的首飾和珠寶都要經過楊老的手，不經過他同意，再精美的首飾也要回爐重煉。

    葉佳彤的父親葉赫，則是寶祥記服務了將近六十年的首席設計師，可以說在寶祥記的地位和老闆比肩，他的離世讓葉佳彤的兩個兄長瞬間釋放了野心，而葉佳彤――是他們的領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