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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8:04:39 作者: 喬段
這個時間點,估計周炳文那個蠢貨已經去參加什麼生日派對了吧。
隨手把手機往邊上一扔,他赤著腳從床上下來,踩在蓬鬆厚軟的地毯上,緩步去了浴室。
老宅的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熟悉到每一處他閉著眼都能說出什麼東西在什麼位置,深深的刻在了骨子裡,偏偏他噁心這個地方。
水聲停止,他從浴室里出來,撿了個件衣服套上,就這麼吊兒郎當的出了房間。
「嚯,可真厲害,現在才起床。」一個與施安湳差不多大的少年依靠在牆壁上,嘲諷的睇著他。他倆的五官有些許相似之處,昭示著兩人有血緣關係。
施安湳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爺爺在後院等你好久了,你可真能耐。」那少年幸災樂禍的說。
施安湳好似沒聽到,慢吞吞下了環形階梯,對正在打掃衛生的胡阿姨說:「我餓了,弄點吃的。」
胡阿姨趕緊丟下抹布,小跑進廚房準備去了。
少年對他那漫不經心的樣子恨得牙痒痒:「呵,還有心思吃飯呢,繼承人就是不一樣。」說完見施安湳還是沒反應,冷哼一聲,朝著後院跑去了。
施安湳解鎖手機,屏保是那張在威尼斯吃墨魚面的照片,周炳文孱弱又無辜的表情像一把火一樣,總能灼燒他的神經。
揉揉眉心,最終還是把手機關了。
保姆胡阿姨在施家幹了快三十年了,早已熟知施安湳的秉性和喜好,端上來的東西都是他愛吃的。
「不如剛做的新鮮,湊合一下吧。」
「嗯。」施安湳淡淡的應了聲,才慢條斯理的用起早餐,其實說是午餐也不為過,現在已經是11點30了。
「怪阿姨多嘴,你還是趕緊去老爺子那裡吧,生氣著呢。」
施安湳嚼著蝦餃,喝了一口豆漿:「那就氣著唄,他有本事把我給廢了。」
胡阿姨擰眉,低聲嘆氣:「孩子你別這樣,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爺爺,至親哪有隔夜仇的,而且……」
施安湳「咚」的一聲將盛有豆漿的玻璃杯頓放在桌子上,裡面白色的液體濺出,灑了一桌子。
胡阿姨知道又觸了他的逆鱗,趕緊噤聲。
施安湳起身,抽了張紙巾擦嘴,動作倒是一慣優雅。
胡阿姨悄悄瞄了他一眼,露出不忍之色,彎腰低頭把剛收拾好的桌子又給擦了一遍。
施安湳嗤笑一聲:「歲數大了,就別再管那麼寬,小心活不久。」
胡阿姨捏著抹布的手骨節發白,顫得慌。
第35章 、illusion35
施家老宅子的許多建築陳舊又富有歷史的沉重感, 後院尤其如此。
那一方小天地間, 有山、有水、有亭台、有樓榭。
四季常開的月季、交尾相纏的錦鯉、嘰喳鬧騰的八哥,以及時而隱約不詳的蘇州評彈。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
「雨絲風片, 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施安湳沿著雕花迴廊, 好似穿梭了時光, 一晃經年。那時候還懵懂的他一刻不敢懈怠的跪在這院子裡,惶恐、不安以及畏懼。
他站在狹窄的月台上,怔忪間看到了還稚嫩的自己正跪在踏跺前, 而他的爺爺躺在這月台上安放的搖椅, 手上拈著檀木串珠, 呷一口茶, 漫不經心聽著綿長幽婉的評彈。
清亮溫昵的唱腔,多情得像揚子江從不曾停歇的水。那是他翻遍國內所有名家唱段, 甚至私底下錄音後去尋了評彈大家品鑑,也不曾獲知名字的人的聲音。
這個男人的聲音可謂是伴隨了他整個童年。
留聲機在旋轉,吱呀吱呀……
「你還在這裡站著幹什麼!」一道蒼勁的聲音威嚴呵斥。
施安湳舉目望去,正是施翰英, 他額間眉尾又添了新痕,印堂中的懸針紋越發深壑了,一雙眼反而越發精厲,隨意掃視過來,膽識小的人見了絕對會顫得發慌。
施安湳倒是習慣了, 面對他的強勢凜冽沒有絲毫懼怕,緩步踩著踏跺而下,不緊不慢的來到他面前。
儘管已經六十多歲了,施翰英的相貌依然年輕,依稀能從他的五官中看出年輕時的英挺俊朗,當時定是不少少女的閨夢中人。
施安湳與他並不太像,他更肖像他的母親阮惜情,不似施家任何人的陽剛硬挺,他的眉目太精緻了,工筆畫般細描慎點,有一種靡麗的美感,教人看了禁不住就會淪陷。
小時候,施家與他同齡的小男孩得到的誇讚是帥氣,而他則是漂亮。好在長大了些,又被施翰英欽點成了繼承人,便再沒人敢把這個詞用在他身上,很快就變成了另兩個模糊的字----「好看」。
施翰英正在餵食錦鯉,在這個初秋的季節,他穿著薄衫子,踏著一雙輕便的布鞋,站在荷塘邊纖塵不染的石板上,怡然閒適,頗有一派世外高人的神秘感。
施安湳卻是看不慣他的裝模作樣。
施翰英卻從不稀罕他看得慣還是看不慣,因為他就是施家的主宰。
這位主宰正在肆意的展示著他高高在上的權利,他將食盒覆手傾倒,餘下的魚食散落進荷塘中,引得魚兒們爭相奪食。他似乎是被這個場景給愉悅到了,露出一個微笑:「去吧,去那裡跪著。」
施安湳知道他說的是哪裡,那個地方他跪了無數次。
輕車熟路的,連句抱怨都沒有,順從的跪在了月台下面。
施翰英拾級而上,寬大的白色衣衫隨著他的動作飄逸捲動,頗有些飄飄欲仙之感。
他抬手,用食指勾著愛鳥三更的鳥籠,笑著逗弄它:「放你出了幾天籠子,你就野了,不服管了。」
施安湳熟知他的規矩,下跪的時候挺直背,低下頭,雙手背在身後,雙腿岔開,臀部也要往上抬,不准壓在腳後跟上,這個姿勢很累人,時間長了會出汗,膝蓋尤其痛,更何況他跪在青石板上。
三更在跳架上蹦躂,嚷嚷著:「蠢貨,蠢貨……狗東西,不服管……」
施翰英提著鳥籠一邊逗鳥,一邊說:「聽說你入學考試就考了個六班?」
「是。」
「聽說你這次月考名次203?」
「是。」
施翰英瞥了他一眼,冷笑:「我想聽原因。」
「沒有原因,只考得了這麼多。」
施翰英扔下鳥籠,從月台上下來,抬腳就往他肩頭上一踹,力道不弱,施安湳直接摔倒在地,撞得石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施安湳面不改色,施翰英冷若冰霜。
「你就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狼,豬狗都比你中用聽話,你覺得你這點小把戲就報復我了?」施翰英輕蔑一笑:「天真!」
施安湳感覺到手背上一陣火辣,想來可能是擦破皮了。
「國慶五天時間,不回本家,居然跑到義大利去了,你還真能耐。」施翰英看著他躺在地上的狼狽相,很是不屑:「聽說是和唐家那個外姓拖油瓶去的,你這挑人的眼光還真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