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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8:02 作者: 沫沫清寒
唐紳元是老成精的人物,他看看白奕辰,又看看孫鵬,心裡哪有不明白的道理。於是,他把眼睛一瞪,佯怒道:「你還不相信我嗎?我這麼多年包庇過誰?好歹你也差點成了我的孫女婿,這點話都不聽我的嗎?」
白奕辰聞言還那裡敢有異議?他點點頭,帶著安然和孫鵬,曹剛則帶著賈仁亮,一行人往院長室走去。而袁海東在原地想了一下,實在不想錯過這個和大人物正面接觸的好機會,也急忙跟了過去。
曹剛的院長室十分氣派,裝飾的十分豪華,真皮沙發、實木茶几、電視空調等設備一應俱全。窗邊里還有一個大大的魚缸,幾條金龍在裡面游得歡暢,甚至角落裡還有一台按摩椅,可見平時工作之餘,此人極為注重休閒保養。
唐紳元在屋裡轉了一圈之後,看著辦公桌後面牆上掛著的「醫者父母,治病救人」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頗有深意的一笑。不待曹剛說話,便自顧自的在桌子後面的老闆椅上坐下,而跟他同來的那個中年人,便自然而然的以保護的姿態站到他的身後。
白奕辰見狀,也毫不客氣的拉著安然坐在會客的沙發上,孫鵬見狀,也趕緊挨著安然坐了下來。而曹剛則無語的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幾人對面,賈仁亮則垂頭喪氣的站在自己的舅舅身後。只有袁海東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門口,不知道是該進來還是該離開。
唐紳元見狀指著他問道:「你是?」
袁海東聞言趕緊自我介紹道:「唐老爺子,我叫袁海東,是京城醫院的副院長,剛才跟白…總一起過來的。」
唐紳元聞言點點頭,道:「副院長啊,那你進來坐坐,一起聽聽吧。」
袁海東聞言大樂,趕緊搬了把椅子坐到曹剛身邊,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椅子腿在賈仁亮腳上狠狠攆過。那貨嘴裡「嘶」了一聲,苦於不敢多話,便只能齜牙咧嘴的在心裡暗罵袁海東不是個東西。
於是,屋內的人終於全部坐定,像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齊刷刷的看著唐紳元,等待他先開口。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唐紳元一開口,並沒有先詢問賈仁亮誤診的事情,而是朝安然看了過去。他笑眯眯的問道:「這個……小朋友,你就是安然吧?」
「嗄?」安然一愣,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唐紳元的第一句話,居然會問到了自己的頭上。不過他隨即一想,也就釋然了。唐家是什麼樣的人家,自己給他的孫子治病,當長輩的,怎麼可能會對自己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唐老爺子暗中找人調查自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在面對對面笑眯眯的老人的時候,安然卻絲毫沒有被人調查隱私的不悅感,所以他乖乖的回答:「是的,唐老爺子,我是安然。」
唐紳元對安然本來就有好感,此時見他態度自然,既無諂媚,也無畏懼,便更加喜歡他。於是他捋著鬍鬚笑道:「我可是知道你的。唐寧是我的孫子,他的臉就是你治好的,對吧?我聽季景那個小兔崽子說,前後才用了不到兩個月,對不對啊?」
安然聞言點點頭,道:「是的,唐大哥的臉,是我治好的。」隨即,他想了想,有些氣餒的道,「可是唐大哥始終不肯相信我的醫術,雖然天天來我的診所,卻不願意讓我幫他治腿上的傷。」
唐紳元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自從孫子有病之後,仿佛一下子與所有的人疏遠起來。不但自己不肯再回唐家主宅,就連自己私下探知他的情況,也遭到了激烈的抵抗。所以,就連自己,也只從季景那裡知道,除了第一年之外,在近兩年的時間裡,唐寧幾乎沒有出過家門一步。
而且自己知道孫子的臉已經痊癒,也是聽季景那個小兔崽子說的。可是沒想到,脾氣已經變得如此孤僻的孫子,不但每天會到眼前這個少年的診所去看病,還肯讓對方稱呼他為「唐大哥」,這簡直就是難以置信的事情。
想到這裡,唐紳元忍不住打量起安然來:眼前的少年長相溫和討喜,安靜內斂,和人說話的時候,總會給人一種真誠淳樸的感覺,看來是不太善於與人打交道。倒是那雙貓眼,晶亮有神,仿佛會說話一般。
唐老爺子看著安然,突然一陣心酸:這貓眼長的和自己的兒媳真像……而且這孩子的年紀也和自己丟失的孫子相仿。聽季景說,這孩子也是個孤兒,會不會……
想到這裡,唐紳元心中一動,便不著痕跡的問道:「呵呵,唐寧病了這幾年,難免對醫生失去信心,他既然肯去你的診所,就說明他還是願意相信你的醫術的。對了,小安然,你今年多大了?」
怎麼都愛問他這個問題?安然心裡有些抓狂:難道他的年齡看起來就在這麼不靠譜嗎?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今年剛好滿十八歲了。」
十八歲啊……唐紳元有些失望的在心裡搖頭,果然,哪有那麼巧的事情,給自己大孫子治病的小大夫是自己的小孫子。
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對安然的喜歡,依舊是東拉西扯的,與安然聊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情:比如說家裡還有什麼人啊,怎麼來京城的啊,和白奕辰住在一起他對你好不好啊,之類的。
安然面對這種善意的老人家,不知道應該如何應對,更不好當面反駁,於是便只能乖乖地對唐紳元的話有問必答。
於是,唐紳元對安然的表現顯得更加滿意,或許是上了年紀的緣故,又或許是平時孫子輩的人都不在身邊,難得多話。於是話題一扯開,便更加滔滔不絕。
當他將話題扯到「如果白奕辰那小兔崽子敢對你不好,你就乾脆搬去跟你唐寧大哥一起住」的時候,在一旁躺槍了很久的白奕辰,終於忍無可忍的插話道:「咳,唐爺爺,您看我們是不是說正經事?」
唐紳元對自己正說在行頭上的時候,膽敢冒出來打斷他老人家說話的白奕辰,投去了狠狠一瞥,隨即瞪眼道:「什麼是正經事?你既然說小然是你帶來的醫生,我當然要對他的情況有所了解,這有什麼不正經的?還是你怕你對小安然不好,他真的會搬去跟我孫子一起住啊?」
白奕辰被唐紳元這幾句話,說得相當無語,只能在心裡吐槽道:您就是想了解,也應該了解些醫學方面的吧?用不用連小安每天幾點睡覺,幾點起床,晚上玩什麼遊戲,都要拿出來討論啊!您這麼大歲數了,別人家的事情瞎攙和什麼啊?
安然一開始看白奕辰吃癟,心中覺得十分有趣,可是後來見他不再開口,便有些於心不忍。於是他連忙轉移話題道:「唐老爺子,我們還是來談談醫院的事情吧。」
他見唐紳元頷首應允,便舉了舉手上的病例,道,「我已經仔細研究過這份病例了,從前期症狀上看,欒建平得的只是腎結石,卻被當做腎結核治療。這位賈仁亮醫生,的確是錯估了欒建平的病情,導致他一個腎被切除,這點,白紙黑字為證,他是抵賴不了的。」
曹剛聞言不由得回頭去看自己的外甥,賈仁亮其實對自己的失誤心知肚明,他方才在病房的走廊裡面胡攪蠻纏,也不過是希望可以不必將這件事情掀開在眾目睽睽之下。此刻見目的達到,也不再狡辯,只是垂頭喪氣的一聲不吭,算是默認了安然的說法。
曹剛見狀哪有心裡不明白的道理,他站起來,一個耳光狠狠的扇在了自己外甥的臉上,他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終還是轉身對著唐紳元哀求道:「唐老爺子,這個混帳,都怪我平時沒有教好他,結果捅出這麼大的簍子。」他艱難的哀求道,「您老看,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我回頭就把他的職務撤了,再在醫院內部給他一個處分,我保證以後一定好好教育他,絕對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說著,他再也顧不得袁海東就在屋裡看戲,來到孫鵬面前道:「你是欒先生的家屬吧?對於欒先生的誤診,我們覺得很抱歉。好在病人沒有什麼生命危險,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你們要求什麼賠償,院方一定盡力滿足你們的要求,請再給他一次機會,拜託了。」
他說完,回過頭去看著唐紳元,小心翼翼的道,「唐老爺子,您看這樣行嗎?」
唐紳元皺著眉沒有說話,孫鵬卻在一旁陰陽怪氣的道:「我們不要賠償,我們不缺那幾個錢。想補償的話可以,要麼把我欒伯伯的腎,怎麼切下來,就怎麼安回去,要麼把這個賈大夫的腎切一個下來相抵,別的沒門。」
曹剛聞言一窒,他一直以為孫鵬年紀輕輕,之所以敢動手打人,不過是仗著白奕辰而已,所以他壓根就沒將這個年輕人放在眼裡。此時聽他說話尖刻,便心中暗恨,只是礙於唐紳元在場,不敢發做,只能狠狠的用眼睛瞪著他,心裡琢磨著等過些時候,一定要找機會好好教訓教訓這個不長眼的小子。
誰知道唐紳元皺眉看著孫鵬半響,突然道:「你就是孫鵬吧,你老子就是公安部的副部長,是不是?」
孫鵬沒有想到,唐紳元不但知道他,還提起他的父親,連忙點頭道:「是的,老爺子。」
唐紳元點點頭,道:「小孫那人不錯,有前途。」說完,便不管心中狂喜的孫鵬,轉身和藹的對安然道,「小安然,這件事情,你是怎麼想的?」
安然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並沒有一絲慌亂。他想了想,道:「醫生不是神仙,由於本身技術不行,失誤是在所難免。」
他沒有去管賈仁亮在聽到自己話的一瞬間,臉上閃過的狂喜表情,而是繼續道,「但是,身為醫生,一定要時刻牢記,病人的生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牢記自己身負治病救人的職責。所以說,醫術固然重要,醫德也是必不可少的」
他用手指著賈仁亮道:「可是這個賈主任,他這次是誤診,還是不負責任暫且不提,就只說他在工作期間喝酒,而且對待病人的態度,也不配做一個醫生。」
隨即,他在唐老爺子和白奕辰詢問的目光中,將自己和孫鵬在飯店裡聽到賈主任的心得,從頭到尾陳述了一邊。
曹剛聽完之後,心中暗罵自己的外甥是個飯桶,居然把醫院不成文的規定,拿到大庭廣眾去說。
唐紳元聽完後,則臉色鐵青,家中有個病人的他,對於看著自己親人生病,卻束手無策的感覺,實在是太了解了。
他今天本來是看望一個生病的老部下,偶然看見病房走廊圍了一群人,最近因為孫子的臉好轉而心情不錯的他,才抱著管閒事的態度來看一看。沒想到探知之下,才發現如今京城醫院的醫療系統,居然已經腐朽到這種程度。
區區一個外科主任居然就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大放厥詞,言語之間糙菅人命,這怎麼能不讓人髮指?!
唐紳元此時已經無心再聽曹剛一方的爭辯,他站起身來,慢慢向門口走去,邊走邊說:「人老了,精神不濟了,現在想多管閒事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