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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8:02 作者: 沫沫清寒
從談話中,可以聽出,這兩個人都是他們要去的那家醫院的大夫,其中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一看就是實習生,而他稱呼對桌的男人為「賈主任」。
「賈主任,我再敬你一杯。」實習生十分殷勤的給對方將酒滿上,拍馬屁道,「您上午的這台手術,做的實在是太利落了,簡直讓我嘆為觀止。能跟著你實習,實在是我的福氣啊。」
賈主任臉色微紅,似乎已經喝了不少,他推拒道:「不喝了不喝了,下午雖然沒有手術,但是被人看出喝酒也不好。」隨即,他夾了一筷子鵝肝放進嘴裡,得意的笑道:「嘿嘿,小馬,跟著我,你要學的東西太多了,等閒了,你賈哥慢慢教你。」
小馬聞言連聲道:「是,是,有領導您這一句話,我就放心了。跟您實習三個月,比我在學校幾年加一起學到的東西還多。」
賈主任似乎被他拍馬屁拍的十分舒服,反手給小馬的杯子裡滿上了酒,道:「來,你也喝點。我跟你說,你就在我這三個月待下來,保證你將來無論去了哪個醫院,那都升級升的跟坐火箭似的。」
「哎,哎,領導,我可不能喝了,我現在已經有點多了,再喝的話,下午就上不了班了。」小馬趕緊推拒道。
「哎!你怕什麼?你的領導是我,我下午給你放假,你就喝吧。」賈主任說完,看著小馬將被子裡面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又給自己滿上,這才滿意的點頭道:「對!年輕人就是得有這勁頭。領導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准沒錯。」
說著,他得意洋洋的指點道:「你知道嗎?我們做外科醫生的,有幾條不成文的規矩,不管走到哪裡,絕對都適用。」
小馬聞言趕緊坐直了身子,一臉謙虛的道:「您說!」
賈主任伸出一個手指頭,得意的道:「這第一嘛,就是不能冒進,要保守。」他看著對面年輕人不解的眼神,便解釋道:「就是比如說,現在你手裡有個病的很嚴重的病人,需要出一個治療方案。現在有兩種,一種是傳統方法,大家都這麼做,不過肯定是治不好病,只不過是白花錢,給病人和家屬求個心理安慰。」
他說到興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才接著說:「這第二種方案方法比較新穎,要是成功的話,病人痊癒的可能性很大,不過要是手術出了一點差錯,病人會下不來手術台。如果你是主治醫生的話,這兩種方案,你選擇哪種?」
小馬聞言愣了一下,道:「那就把情況跟家屬說明,讓他們自己選唄。」
「錯!」賈主任用筷子點著小馬的頭,教訓道,「你這個想法就是錯的。我們要選擇第一種方案。」
「為什麼?」小馬不解的問。
賈主任得意的道:「既然傳統的治療方法,大家都那麼做,我們也沒有必要標新立異。就算一個不小心,手術出了問題,病人也沒有生命危險。而新的方法雖然治癒的可能性大,但是萬一一個失手,出了醫療事故,家屬不理解,倒霉的還是我們。」
「我們不過是醫生,每天做好該做的,就已經盡到責任了,沒有必要用自己的前途去冒險。病人的病是他自己得的,不是我們給他造成的。我們也沒有必要為此感到內疚。因為醫療上的失誤,是在所難免的。」
小馬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那第二點呢?」
賈主任笑笑:「這第二點嘛,就是多開藥。你知道嗎,在我手裡出去的每一粒藥片,我能夠得到它30%到40%的利潤作為提成。所以只要病人能用得上,能開的藥,就儘量多開----總歸少不了自己的好處。」
小馬疑惑的問:「是藥三分毒,那吃那麼多藥,病人的身體受得了嗎?」
賈主任撇撇嘴,道:「本來就已經有病了,還差那點毒素嗎?反正也吃不死人,病好了再慢慢回家養著去唄。只要開的藥確實是治那個病的,還怕有人來找不成……」
小馬點點頭,表示受教了,接著問道:「那第三呢?」
「這第三嘛,就是你得學會看人。」賈主任說的興起,繼續道,「在京城不怕有錢的,就怕有權的。碰到有權有勢的人,你就要格外小心。在出治療方案的時候,一定要多方論證,不能有半點馬虎。並且給他們開的藥儘量用價格低廉,而且藥效最好的。最好能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以後如果真的有需要了,找他們辦事也方便……」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咣當」一聲巨響。他連忙回過頭去看,卻看見安然將杯子重重的砸在桌面上,面無表情的對孫鵬說了一句「我們走吧!」,然後也不等孫鵬回答,自顧自的站起身,走出了飯店。
孫鵬見狀,也顧不上招呼服務員買單,連忙從兜里摸出幾張百元大鈔扔在桌上,也匆匆忙忙的追了出去。
他見安然面色不善,便知道可能是為了飯店那兩個人生氣,於是小心翼翼的道:「你沒事吧?現在有的醫生品德是不怎麼樣,你別往心裡去,這種人到處都有,雖然醫德不怎麼樣,但醫術是有的,所以跟他們也計較不起。」
安然並沒有因為孫鵬的話而心情好轉,不過他還是點點頭,表示接受了對方的說法:「我知道了,我們走吧。」
孫鵬見他不願多說,便也識相的不再多提,而是帶著安然往醫院的病房走去。
孫鵬的這位伯伯姓欒,叫欒建平,年輕的時候和他住在同一棟樓,那時候他父母工作忙,所以他整天在欒伯伯家裡蹭飯吃,經常被誤會成欒建平的小兒子。所以後來每次欒建平開玩笑的喊孫鵬兒子的時候,孫鵬也樂呵呵的的答應。
後來雖然由於孫鵬的父親高升,他們搬離了原來的住處,但是孫鵬還是經常給欒建平打電話,或這去她家裡做客,每次進了門之後,便往床上一躺,大呼小叫的點菜,仿佛自己真的是欒家的兒子一般。
欒建平住的是單人間,兩人進去的時候,正在妻子吳悅的照顧下喝湯。他五十歲左右,頭髮有些花白,可能是因為病痛的緣故,人顯得十分消瘦憔悴。不過他在看見孫鵬進來的時候,還是很高興的露出笑容。
吳悅見狀,趕緊把孫鵬和安然讓進屋,自己則去洗漱間刷碗,把空間讓給了幾人。
她一離開,孫鵬便坐到欒建平身邊埋怨道:「欒伯伯你也真是的,立文哥不在京城,這麼大的事情,你也跟我說一聲啊。就這麼把腎給摘了,早知道我給你找找關係,會診一下再決定啊。」
欒建平笑看著孫鵬埋怨完了,才開口道:「你們不是都忙嗎?我身邊還有你吳阿姨照顧著,能有什麼事情?再說了,人家這是正規的醫院,還能亂來不成?你爸爸雖然有能力,但是我也不能給他多添麻煩----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孫鵬不以為然的道:「您啊,就是想得太多。我人在京城,能忙到那裡去?立文哥不在家,你就更不能跟我見外了,我們不都是您的孩子嗎?」
說完,他便指著安然道:「欒伯伯,這是我的朋友,叫安然。你別看他年紀小,可他是個中醫,醫術很厲害,還在碧水雲居自己開來一家診所。我一聽說你手術了,就把他拽了過來,想讓他給你診診脈,開個補身體的藥方子。」
欒建平見安然年紀不大,心裡便對他的醫術有些懷疑。不過既然人是孫鵬帶來的,也是這孩子的一片孝心,便笑著點點頭,把胳膊伸出去,道:「那就麻煩小安大夫了。」
安然對別人稱呼自己「小安大夫」早已經習慣了。他將孫鵬趕到一邊,坐到他的位子上,將三根手指搭在欒建平腕上,認真把脈。心裡則嘆了口氣:小安大夫就小安大夫吧,反正隨著年紀的增長,他會慢慢變成安大夫,甚至會變成安老……
其實今天孫鵬帶安然來的意思,是想讓安然給欒建平開點補身體的方子。可是隨著時間的過去,他發現安然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來,到了最後甚至面帶怒色。於是他心裡一沉,有些擔心的道:「安然,你摸出什麼來了?怎麼臉色這麼難看?」欒伯伯該不會有什麼事情吧?
安然聞言,猶豫了一會兒,道:「你能不能把他的病例拿過來,讓我看一看。」
孫鵬聞言看向吳悅,吳悅一臉緊張地道:「病例在給老欒做手術的主治醫生那裡,我們看不到。如果你們想看的話,可能要去找他拿了。」
安然聞言點點頭,對孫鵬道:「那你去找一下這位伯伯的主治醫生要病例,我去打個電話給季景,估計這事一時半會完不了,我得告訴他們下午不要過來了。」說完,便拿著電話走了出去。
安然給唐寧看病的事情,孫鵬是知道的。他並不知道安然還沒有正式給唐寧治病,所以此刻見他這麼說,知道事情一定很嚴重,便不再猶豫,轉身讓病房裡的值班護士去找醫生拿病例。
而他自己,則有些擔心的出去找安然----畢竟如果真的是欒伯伯的手術出現了什麼問題的話,那在得出結論之前,還是儘量不要讓他本人知道的好。
安然此刻剛好打完電話,見他出來,便以詢問的眼神看向他。孫鵬見狀則問道:「你就直說了吧,欒伯伯的病,有什麼問題?」
安然有些為難的道:「我剛才給他把脈,感覺他的病情並不需要做腎切除手術。可是為了謹慎起見,我還是要先看看病例再說。」
孫鵬聞言有些傻眼,他剛要說話,卻見一個醫生怒氣沖沖的向這邊走過來,邊走和隨行的護士抱怨:「我剛吃完飯回來,還沒休息,你就叫我。病人家屬要看病歷,你就給啊?再說他能看懂什麼?你也真是笨的要死,連這種胡攪蠻纏的病人也不會應付,下回再有這種事情,你就回急診吧,別再病房待著了。」
年輕的護士被他說得眼淚汪汪,卻只是連連認錯,不敢回嘴。
孫鵬仔細一看,這個臉色有些漲紅的主治醫生,正是他和安然在吃飯的時候,碰見的「賈主任」。
第65章
孫鵬看著賈主任那有些虛浮的腳步,和明顯因為喝酒而泛紅的面色,想起安然之前的猜測,再想起他剛才在飯店裡,洋洋得意的傳授給實習生的那「三條心得」,頓時額上青筋直冒。他鐵青著臉色,攥著拳頭就要衝上去把人先揍一頓再說。
可是還沒等他上前,卻被人一把拉住胳膊,他怒氣沖沖的回頭看,卻見拉住自己的人是安然。
孫鵬和欒建平情同父子,此時也顧不得別的,只是咬著牙,低聲對安然道:「你放開我!我要去教訓他!」
安然沒有放手,搖頭道:「不行。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是這也是我的猜測而已,我們還沒有把握。」他低聲勸道,「現在最重要的,是先看到病例再說,你要是現在和他起了衝突,萬一他趁亂毀了病例,你要怎麼辦?就算你父親是高官,也不能毫無證據的,就把人治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