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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8:02 作者: 沫沫清寒
    一個人,就像很多年前的自己。

    而本來就不善言談的安然見白奕辰似乎有些心情不好,更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將做好的晚餐端到堂屋飯桌上。

    安然準備的晚餐很豐盛,清蒸魚,燻肉炒筍絲,肉末酸豆角,家常豆腐,香菇油菜,還有一大碗排骨鮮藕湯。

    而兩人之間詭異的沉默也一直持續著。

    李浩和常輝還是很敏銳的,他們很快就發現,從廚房出來的兩個人似乎氣氛有些不大對勁。李浩在吃飯期間還曾經試圖挑起一兩個話題,見白奕辰興致缺缺之後也就相當識相的只顧低頭往嘴裡扒飯了。

    嗯,沒想到這小孩雖然不討喜,飯還是做的非常好吃的。李浩吃的非常滿足,唔,這個排骨藕湯味道真好再來一碗……

    而心情有些煩躁的白奕辰面對美食並沒有表現出太好的胃口,他簡單的吃了幾口後就放下了筷子,等李、常二人吃完就向安然告別離開。

    臨走之前他還是把之前想說的話跟小孩說了一遍,最後把自己的手機號碼留給他,並叮囑道:「小安,你好好想一想,我不會強迫你。我會留在這裡等你的決定,你想好了之後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好嗎?」

    安然沉默的看著白奕辰,輕輕地點點頭,他的心裡也有些亂。

    白奕辰等人還沒走遠,就聽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叫住了正要轉身進門的安然。

    「哎呀小然你在家呀,我正好有事跟你說呢。」

    安然回過頭,有些愣忡的看著面前的婦女:「桂嬸兒,你找我有事兒嗎?是不是腿又不舒服了,上次給你的貼膏用完了?」

    「沒有沒有,腿已經好了,而且上次你給的還有好多在屋裡頭。」桂嬸有些訕訕的笑道,「我這次來是有事和你商量。」

    桂嬸也不管安然的客人並未走遠,自顧自的站在門口跟安然訴苦:「小然啊,你知道的,當初把這間房子租給安大夫每個月才要八百塊塊租金。按說你們爺倆在我這裡住了七、八年了,我也不好趕你們走。可是我家兒子年底要結婚,我想把這房子翻新一下給他當婚房。我聽說安大夫走了,你一個孩子也住不得這麼大的房子,要不你搬到我家裡去住,這房子給你勇哥當新房,你看行不?」

    不遠處的白奕辰將整個過程看在眼裡,突然覺得心裡有點發悶,他有一種衝動,想走上前去拉住那個女人問問,這種小地方一個月八百塊租金還少嗎?再說人家給你治病,給你拿藥,可是你卻要在人家師父走後這麼快的就落井下石,把一個未成年的孩子掃地出門,是不是有些太缺德了?

    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去,因為安然的處境越困難,自己此行成功的可能性越大。再說不管怎樣,自己三人的身份也註定了他們絕對不可能上前與一個村婦理論。

    於是最終他只能站在那裡,看著小孩擠出難堪的笑容著告訴對方:「恭喜桂嬸,勇哥就要結婚了。您放心,我會儘快把房子騰出來的。您那裡我就不去了,師父走了,我也打算四處走一走看一看。」

    送走桂嬸後,安然便有些難過的往屋裡走。看著小孩有些瘦弱的身子閃進門fèng里消失,白奕辰突然覺得嘴裡一陣發苦,心中堵得難受。

    可他終究沒有做什麼,只是告訴常輝:「你儘量找個環境好一點的地方,我們今晚住下來,不走了。」

    雖然常輝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原本的一日游三人組會變成駐地觀光旅行團,但是在兩位衙內的X威下,他也只能認命的回想這個小縣城到底有什麼地方可以讓這兩位爺住的滿意。

    T_T!為什麼別人拍衙內馬屁的時候就是陪吃陪喝陪瀟灑,輪到他了就得跟著上山下鄉的體驗生活,還得充當跟班、嚮導和生活大管家。

    一瞬間,常輝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苦逼中的戰鬥機,倒霉中的VIP。

    第4章 千年輪迴

    送走客人後,安然回到房間,盤著腿坐在床上,看著面前師父臨走時留下的藥箱發呆。

    面前的箱子大約一尺見方,是用紫檀木雕刻而成,由於師父隨身帶了很多年的緣故,已經變成了紫褐色,箱子木質肌理緻密,不時有隱隱暗香浮動。

    指尖沿著側面精緻的紋路輕輕摩挲,安然心下暗暗出神:記得師父曾經說過,他在早年遊歷的時候,曾到過一個深山部族,治好了當地藥師長老素手無策的疫病,於是藥師便將這個箱子送給他作為紀念。

    師父十分喜愛這個箱子,便一直將它帶在身邊兩千多年,現在又留給了自己。

    是的,師父已經活了兩千多年。

    安士朋出生在1984年,天資聰穎,26歲的時候便從美國一家著名的醫學院拿到了博士學位。陪愛人回國後更是不到三十歲就已經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外科醫生,。

    而就在安士朋最為春風得意的時候,一向身體健康的愛人卻得了怪病。救活了無數病人的師父在面對自己愛人的病症時卻素手無策,他試過無數的偏方,帶著愛人去醫療水平最為先進的國家求醫,可最終卻仍舊沒能挽回愛人的生命。

    愛人的葬禮結束後,萬念俱灰的安士朋不堪寂寞與思念的折磨,終於在一次酩酊大醉後從兩人家中的窗口一躍而下,而醒來時,他卻奇蹟般的回到了兩千年前。

    可是他很快便絕望的發現,時間仿佛將他遺忘了一般,回到三國時代的他不會痛,不會流血,不會老,也不會死,甚至他的頭髮鬍子都已經不會再生長,也沒有再掉過一根。

    幾乎絕望的他有幸遇到了當時正在研究外科手術的神醫華佗,一番交流之後,兩人竟成了莫逆之交,後來安士朋更是在華佗入獄之時,為他留存下了珍貴的手稿。

    隨著朝代的更迭交替,帝王將相也好,神醫百姓也罷,一個個都漸漸的湮沒在歲月的長河中,化為塵埃。只有他,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開自己。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越來越沉默,性格也越來越孤僻,他甚至不敢在同一個地方停留二十年以上。

    在千年的歲月中,他到過無數的地方,見過無數的人,和史上許多有名的神醫談書論道,同榻而眠。他將自己的醫術進展到了藥到病除,起死回生的神奇地步。而不老不死的身體也讓他重新燃起了希望----或許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活到穿越時的年代,可以再次見到自己的愛人,或許這一次自己可以親手挽救愛人的生命。

    安士朋記得愛人的老家是榆林縣,於是,他來到了這裡,靜靜的等待愛人的到來。在等待的日子中,他撿到了襁褓中的安然,見小小的嬰兒簡直同前世自己和愛人幻想中的孩子一模一樣,便把他抱回了家。

    他悉心的養大了這個孩子,將自己畢生的本領悉數教授給他,甚至因為怕沒有上學的小安然不會與人相處而開了一家小小的中醫藥館,並且通過網絡教他認識外面的世界。

    隨著小安然一天天的長大,安士朋也脾氣也越來越孤僻暴躁,因為他的愛人始終沒有出現。年前的一天早上,安士朋起床後照例為自己添畫假皺紋和假鬍子的時候突然愣在鏡子前,先是大笑,然後痛哭失聲----他看見梳子上帶著幾根自己的頭髮,在他身上偏離了走向的時間終於回到了正軌。

    恢復平靜之後,安士朋將安然叫到了自己面前,師徒兩人深談了一次之後,安士朋將自己困在房間裡面整整一天,然後留下一封書信便不知所蹤。

    可是安然卻知道,師父沒有騙自己,因為自己跟著師父生活的這十七年中,他的樣子一直是三十歲,從來沒有變過,這也是師父這麼多年來極少與人來往的原因。

    雖然師父的離開讓自己很難過,但是安然明白,師父為了自己已經耽擱了17年的時間,自己不能再那麼自私,而是應該盼望師父能夠早點找到自己的愛人。畢竟他已經長大了,大到可以不用依賴師父獨立生活了。

    想到這裡,安然吸了吸鼻子,眼圈有些發紅的打開藥箱,小小的箱子總共有四層。

    第一層放著一個布包,還有鑷子,手術刀等雜物;

    第二層則分成許多個小格子,裡面盛滿了大大小小的青瓷瓶子,那是師徒倆研究的各種功效的藥丸;第三層里有一張銀行卡,那是師父留下的足夠自己一輩子衣食無憂的生活費;一塊硬碟,裡面儲存的是師父這麼多年來的行醫心得,雜記,以及碰到的各種疑難雜症,那是師父臨走之前熬了幾個通宵一個字一個字的敲進去的;打開最後一層,安然的眼眶又紅了:一個黑玉瓶子和一份手稿靜靜的躺在箱底。他知道,那是華佗的手稿和師父做的續命丹。續命丹裡面很多種藥材現在已經沒有了,可師父卻在走的時候把它留給了自己。

    他雖然少接觸外人,但卻並不笨,他明白為什麼今天白奕辰在聽說師父扔下自己離開後便不再說話。

    他是覺得自己可憐了吧?

    可安然從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需要別人同情,雖然他沒有父母,但是他有將自己當成親生兒子般疼愛的師父;雖然他沒有上過學,但是他學到的是旁人絕不可能學到的知識。

    而且師父也說過,自己該學的都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需要時間,需要去積累,去實踐,去治療各式各樣的病人,這才是醫者存在的意義。既然這樣,那麼自己也要像師父一樣,不管遇到什麼情況,都要在醫道一途堅定地走下去。

    想到這裡,安然抬頭看看時鐘,指針已經指向10點,但是想起白天白奕辰說過「隨時可以打給他」的話,還是按照白奕辰留下的號碼打了過去。他有些緊張的等待著電話的接通,在聽到對方溫和的聲音後,突然覺得緊張的情緒緩解了不少,嘴角也不自覺小幅度的向上彎了彎:「抱歉,白二哥,打擾你休息了吧?我想和你聊聊今天你提過的事。」

    十幾分鐘後,白奕辰就帶著一身寒氣出現在安家大門口,然後被看似已經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的安然拽進了屋裡。

    轉眼間,他已經捧著一杯熱茶坐在安然房間的小床上,有些好笑的看著小孩同樣捧著茶杯坐在對面的椅子上,欲言又止的看著自己。

    「一個人生活的還習慣麼?」見安然緊張的樣子,白奕辰有些心軟了,畢竟是個未成年的孩子,自己不能用以前對待那群衙內的方式對待他。

    「還行。」小孩兩隻小腿蹬在凳子上,抓著茶杯的樣子象一隻小松鼠,十分可愛。

    「今天那個女人催你搬家的時候我也在場。」見小孩沒有接話,白奕辰有些挫敗的繼續尋找話題,「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如果不想搬,可以不搬。我幫你把房子買下來。」小孩從小到大和師父一直生活在這裡,現在師父離開了,又被房東趕,心裡一定很難過吧。

    「不用了,謝謝你。」安然抬起頭,認真的說,「桂嬸沒有催我搬家,而且這房子原本就是她的,她想收回去是應該的。」雖然這麼說,小孩還是有些難過的低下頭,「再說師父走了,我一直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也是應該走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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