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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7:10:25 作者: 烙鐵們
梅雨季已經過去,光怪陸離的盛夏也沒入尾聲,那日之後的置頂框再沒亮起。
丟失海里的東西至少知道沉入的是海,可霍景琛就像高空的鷹,低空的鳴蟲,可以是有形的物體,也可以化身抓不住的空氣。
第十天,又一個十天,這期間我有好多想跟他分享的。
比如這裡沒我想得那麼好,隔音依舊差勁,隔壁那對髮廊情侶的做愛聲總把我吵得睡不著。
我想想,刪掉了。
霍景琛連接吻都不願意和我討論,怎麼會願意聽我聊性和愛呢。
還有哇,樓下有位獨居老爺爺,沒有兒女看他,他身邊只有隻發福的大橘,看起來很孤獨的他卻很開心,是人們說的精神富足。
你喜歡養貓嗎霍景琛?
我想起他家的大魚缸,於是也刪了。
我就這樣對著虛空的對話框打打又刪刪。
終於在臨近開學前一周,我再也耐不住地發了個幼稚表情包。
只是意料之中沒收到回應。
這場無聲的博弈,霍景琛似乎始終堅信不疑地認為自己占據上風。
但太自滿的人總會被現實摔得慘痛,就像那晚太過自滿的我問他為什麼親我,然後被無情宣判罪刑。
太過自滿的霍景琛也猜錯了我。
我沒有茫然無措,沒有陷入反思怪圈。如果那天的吻不那麼深,說話的語氣再狠點,我可能真的會傷心地蜷縮起來。
可這個人,一邊吻我,一邊又說不要我的喜歡。
矛盾得要死。
這種矛盾莫名地讓我想起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男人有興趣的那天。
那天周遭行人的眼神成了無孔不入,鋒利密麻的尖刀,能輕易將我包裹秘密的黑罩子割穿。讓我惶恐難定,坐立不安。
所以人嘛,都有不完美當縮頭烏龜的時候,我可以包容霍景琛的逃避,等他想好了,再親他和他做愛,嘲笑他是一個膽小鬼也不遲。
但自滿又給了我擊重拳。
阮晉華將一打照片甩在圓桌上,粗糙渾濁的手指上夾著根軟中華,勉強靠骨骼撐起的乾柴瘦臉上浮出令人倍感噁心的奸猾。
一個賭到傾家蕩產連溫飽都難以解決的社會邊緣人,哪裡來的錢抽軟中華?
顯然,他發了筆橫財。
「不看看?」
我接過照片。
「老子生你個噁心玩意下來居然有天還有這用處?」阮晉華皺著枯柴的眼尾咯咯直笑。
發了橫財但仍然是那部舊手機,拍出的照片嚴重失真,只能勉強看清人臉和擁吻的動作。
背景不像都市的盛夏夜晚,倒是被拆掉的破敗舊址。
身為照片中主角之一的我清楚知道那夜的悶、晚風的爽,還有嘴上的溫熱、如擂的心跳。
莫名有點王家衛式濾鏡。
霍景琛喜歡王家衛,但我覺得他應該不會喜歡這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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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破鏡但還沒到,破鏡之後會寫兩到三章霍景琛視角。
第13章 心好痛啊這狗東西
我開始想阮晉華是怎麼把三張薄相片甩出一打音效的。
只可惜他沒拍到最精彩的地方,僅抓拍到三個瞬間。我湊近踮腳、仰頭親吻和霍景琛滅掉菸頭。
不知情的旁觀者很容易這組照片被誤導,但事實上主動的是那個看起來被動的人。
阮晉華抽回照片,緊握住從天而降的財富密碼,興奮笑道:「三張照片,居然他媽值5w。老子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值——」
「你去找他了?」我沉聲打斷他。
坐在對面閒散抖腿的人沒有直接回答我,耷拉的眼皮掀起。
我拍桌而起,這裡隔音差勁,這一聲應該會把隔壁準點做愛的小情侶嚇得不輕。
「怎,怎麼了,你他媽瞎橫,跟男的親嘴被拍活該你。你不給老子錢還不允許老子自己掙?」
他管偷拍親兒子,勒索親兒子朋友叫「掙錢」。
我起身衝到他身邊,圓桌被沖翻在地,可我感覺不到疼痛,憤怒下飆升的腎上腺素是最管用的布洛芬。
我冷著聲音又重複一遍:「我問你是不是去找他了。」
喝酒把自己腿喝瘸一條的男人顫抖著擠起眼。不知何時起,童年那個總在白熾燈下、在油煙四起的房屋裡揮動酒瓶的阮晉華也變得乾柴瘦弱,變成乾枯交叉在一起的樹枝,隨風吱呀,乏味枯朽。
「是又怎麼樣!你他媽還想殺了我?!反正老子還不上錢是死!被你殺了也是死!反正都他媽要死…….」阮晉華抬頭用渾濁眼球猙獰瞪視我,可我沒有閃躲,沒有如過往退後。
我想起樓道里的吻,想起霍景琛的眼神,想起那段當時聽不懂現在想來含義滿滿的話。
喜歡上一個優秀的人會讓人想要竭力擦去自己身上的污點,即使是強撐也想要和對方光鮮亮麗的站在一起。霍景琛會怎麼看我呢,會把對阮晉華的厭惡廉價連坐到我身上嗎?
「錢,你還他。」我吐氣,氣流打著顫。
「還他你他媽給我,你知道那幫人說再還不上老子手腳都得沒一條嗎?」
胸腔中的情緒翻滾,幾乎要把我吞沒。
我努力平緩情緒,至少在火車還沒有完全失控,只要現在開始挽救,一切都還來得及。來得及,冷靜阮辛,還來得及,至少知道了霍景琛不是真的討厭自己,我還可以道歉,可以把錢原封不動的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