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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58 作者: 八寶粥粥
    江邊的風呼呼的吹著,帶著潮冷的濕氣。

    他抬頭看向天上的月亮,猜測現在已經快要十點。

    他攤開毯子,披在身上,走到一旁蹲下來,避免讓門口的監控拍到自己,不等到漁歌他是不會回去的。

    他就那樣蹲在角落裡,直到月亮升至中空,又飛快陷落。

    時間仿佛也過得飛快。

    但對於等待著的人來說卻是那樣漫長。

    腿蹲麻了,江致就又站起來走一會兒,臉上始終沒有一點的不耐煩,表情十分平靜,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雖然披著毯子,但他還是覺得後背陣陣的發冷,而額頭又發著燙,一冷一熱的交替讓他很是難受。

    可能是又發燒了。

    他很容易發燒,一個月總要病上一回,看來這個月才一號就要病倒了。

    大概十二點的時候,他腦袋開始發暈發沉,有些站立不穩。

    他靠著牆強撐,心想就當是懲罰。

    他其實很清楚,這樣是沒用的,漁歌怕是早就恨死他了。

    只是他至少……

    至少要親口跟她說聲對不起。

    耳邊的風吹得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冷。

    他縮在角落裡,落葉從他跟前滾過。

    冷風像是灌進了骨縫裡,他整個人開始不停戰慄,腦子裡又像是燃著一團火,燒得他神志不清。

    他拼命睜開快要無力支撐的雙眼,掐著自己的胳膊,讓疼痛拉回不斷遠去的意識。

    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還是有算計。

    如果用這幅模樣和她說對不起,她應該就不會懷疑他說的是假話了吧。

    他也不祈求她原諒他,只求她還願意相信他,相信他說的不是假話。

    這或許會是最後一次和她說話的機會。

    不知過了多久……

    漆黑的夜好像滲進了一點點光,好像是天亮了。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有人在朝他走來,伴著沐沐晨光。

    是你嗎?漁歌。

    *

    清晨的陽光略顯清冷,窗外乳白色的霧氣漸漸散開,風裡帶著絲絲涼意。

    漁歌睜開眼,視野還有模糊,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你醒了。」

    漁歌瞬間清醒過來,猛地抬起頭揉了揉眼,「我怎麼睡著了!」

    好在眼前的沈沐白是睜著眼的,她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醒的?」

    「昨天晚上就醒了。」

    「有哪兒不舒服嗎?」

    沈沐白輕輕眨了眨眼,「胃疼。」

    「多疼?」

    「快疼死了。」

    雖是這麼說著,他卻一臉的風輕雲淡,語氣也是輕緩從容。

    「你講真的?」

    快疼死了不該捂著肚子嗷嗷叫嗎?

    這人真快疼死了還搞得這麼從容優雅?

    「真的。」

    沈沐白蒼白的臉龐上牽出一個淡淡的笑容,漫不經心地說,「只是習慣了。」

    漁歌一愣。

    「要不要給你叫醫生?」

    「醫生來過了。」

    「哦……」

    漁歌不太擅長關心人,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

    她低下頭,扣著床單琢磨著,這時她才發現:她怎麼跑床上來了?

    「這哪兒來的床啊?」

    她問。

    「我叫護士推過來的。」

    漁歌抬頭看向沈沐白,「那誰把我弄床上來的?」

    沈沐白笑笑,葡萄美酒般令人沉醉的嗓音帶了一分揶揄,「除了你親愛的哥哥我,還能有誰?」

    漁歌這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人家都餓暈了,胃也疼得不輕,明明是該她照顧他,結果打了瞌睡還要人家來抱她上床。

    「那個,謝……謝謝啊。」

    漁歌撓了撓後腦勺,表情很不好意思。

    「親人之間沒必要說謝謝。」

    沈沐白此話一出,漁歌愣住了。

    沈沐白自己也愣住了。

    親人這個詞,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有些陌生與諷刺。

    自重生後,漁歌就從來就沒有期望過這個家裡還有人把自己視作親人對待。

    而在沈沐白的認知里——

    親人,就是用親情的名義逼迫著他做著他所厭惡的事的人,比如沈立國,比如張蘭英。

    從前的他其實並不喜歡彈琴,甚至可以說是厭惡,可自從張蘭英沈立國發現他有彈琴的天賦,便天天逼著他彈。

    他甚至都回憶不起,在他本該無憂無慮的童年裡,本該熱熱烈烈的青春里,除了彈琴,還剩下別的什麼?

    什麼都沒有。

    於是他似乎是報復性的,把自己完全淹沒在了琴海里,一併淹沒的,還有那顆本該鮮活的心。

    此後的他,就像八音盒上用塑料雕刻出的假人。

    除了音樂,他無法再饋贈外界任何東西,包括感情。

    他的世界裡也只剩下了音樂,再沒有其他。

    但現在他才發現,他的世界其實還可以有一些別的東西。

    就像他的音樂也不再是單一的悲調,也可以是快樂的,美好的。

    從前他的生命里只有黑白二色,但大概就是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一抹斑斕的光照了進來。

    他終於知道,不管再黑的夜,也還是可以亮起來的。

    漁歌都可以走出來,他何必非要把自己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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