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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03 作者: 炎藝
打情罵俏間兩人就來到了餐廳,金厚康和金媽孫穆吟早已正襟端坐在圓桌旁了。韓驟看見二老立馬斂起笑意,不自覺挺了挺背,又擠出八顆白牙與他們打招呼。
這棟房子有百年歷史,屋裡陳設雖然都是金家搬進來後置辦的,但比起老舊的英式風情,這種四處深色的木質家私其實更使人感覺壓抑刻板。
韓驟在家隨便慣了,突然進了大宅門就拘謹得不得了,偏偏桌上人還都吃得特別規矩,喝湯夾菜不漏一點動靜。在這種極度拘束中,韓驟吃飯的速度自然而然變得很慢,當大伙兒都吃得差不多時,他這還有小半碗飯沒下肚。
眾目睽睽的等待下,韓驟覺得有點尷尬。
「慢慢吃別著急。」孫穆吟適時開口,溫言婉語的又添了句:「這邊食材不如國內豐富,味道也差了些,要是不合口也別勉強,等下叫廚房給你做些點心,或者叫玉節帶你出去吃點別的。」
「沒沒,挺好吃的!」韓驟慌忙擺手,卻不小心把筷子尖兒的一粒青豆夾掉了,那豆子在桌上蹦躂幾下,盤旋到桌邊搖搖晃晃掉去了鞋邊。
韓驟視線跟著那豆子移動,心裡七上八下的,因為他想起今墅安曾說在家裡吃飯,不管誰掉了吃食都必須撿起來吃了,想到這,韓驟大約明白這家人吃飯安靜,可能不止因為「食不言」,主要也是怕說話分神把東西弄掉,他在心裡罵了句娘,心道這操蛋規矩,八成是他們家哪個挨過餓的祖宗定的。
好在今墅安發現了他的為難,手在桌下碰了碰他,遞去一個「沒事,別撿了」的眼神,然後便開口與母親說起話。
只是家裡畢竟有客,母子二人來去問答,話說到最後還是落回了韓驟身上。
「聽說原先救下玉節的恩人就是韓先生,你們是在玉節出事之前就認識的嗎?」孫穆吟拿著一方淡橘色的棉布餐帕,在手上擦了又擦。她年輕時候是聯姻過來的大家閨秀,現在老了也仍然保持著中式的端莊淑婉。
韓驟慌忙放下湯匙,用帕子在嘴上抹了下,「沒有,我們是後來認識的……哎也不算,其實我也是在五零年認識的他……」中間緣由太過複雜,韓驟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只好向今墅安投去求救的眼神。
今墅安兩肘拄著桌面,雙手交握在一塊,看著他父母說:「我這次回來,主要就是要跟爸媽說這事,這樣,去客廳說罷。」
「等我晚上回來再說吧。」金厚康伸手,一旁伺候的瓜皮帽老頭遞過拐杖,他站起來往外走,到了門口又回頭與今墅安叮囑:「這幾天工人又鬧罷工,我約了人說事。街上亂,要是有離游*行,離他們遠點,照顧好韓先生。」他看著韓驟頷首,協著老管家一同走了。
金厚康來這麼一出,擺明是猜著倆人的關係了,但因為不想接受事實,於是借著工作的由頭盾了。只是他這態度一擺出來,孫穆吟立馬也跟著焦慮。
韓驟在客房的窗邊站了會兒,格子窗外是一方端正的小花園,枯度的草坪中有顆挺高的樹,枝丫鋪得很廣,上頭葉子凋了大半,剩下噹啷的也都黃卷乾巴了。
淅瀝小雨從天而降,有風吹過來,韓驟視線隨著樹葉搖擺,他往旁望去,見斜對面的窗戶里今墅安正和他媽媽說話,那屋裝潢都是中式派的,準確說在這個「匚」形的樓里,就只有今墅安住的這邊洋氣一些。
今墅安與母親沒提韓驟,只是老三樣的說了些貼己,最後抱一下就出去了。韓驟正看得出神,誰知孫穆吟突然就往這邊瞅來,韓驟與她視線對上,燙著似的趕緊躲到牆後,又飛快站回來與金媽媽打了個招呼。
「怎麼了?」今墅安開門進來時,瞅著韓驟坐在床沿鬱郁不歡,便伸手在他後頸抓了抓。
韓驟扯著他的手,擰著眉頭說:「我鬧心,就跟要像要上刑場似的,我怕叔叔阿姨接受不了咱倆。」
「別多想。」今墅安從抽屜里拿出煙盒,點著抽了兩口就遞給韓驟,坐在他旁邊說:「我爸媽雖然古板了點,但也算古板中的搖滾派了。」
韓驟「噗」地笑嗆了,夾著煙使勁咳嗽著,伸手去懟今墅安,一使勁兒給他推翻在床上。
今墅安借力把韓驟也拽倒,倆人一併腳著地的躺在床邊抽菸。
他倆其實都明白,金家二老心裡矛盾,雖然理性上知道管不了兒子的姻緣,感性上又沒辦法接受他跟男人在一起,所以就只能當鴕鳥暫避不談。
「我就是怕叔叔一直拖著,等拖到這年代的你回來,咱不走也得走了。」韓驟長長的吐氣,渾濁的煙霧在頭頂盤旋不散。
「那不可能。」今墅安側過腦袋看他,「爸其實已經認下咱們的關係了,要不能把你安排到我隔壁睡嗎,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什麼毛病,平時連個下人都不怎麼敢往我這邊使喚。何況他也不是愛逃避的人,估計就是得自己消化個一兩天,等我再把咱們倆的事跟他從頭到尾說清楚了,他想必也就不那麼難受了。」
「那阿姨呢?」韓驟感覺孫穆吟好像比較好說話,性子也熨帖,只是這人眼裡總像藏著事似的,他看不透。
「我媽……以前為我這事鬧過自殺。」過了很久,今墅安把那根煙抽完了才語氣沉沉的說:「我媽這人表面溫柔內里執拗,她知道我喜歡男人之後也不多說什麼,直接不吃飯了,就這麼無聲無息的鬧著,直到我出事,她才後悔起來,覺得之前應該對我好點,又在菩薩面前許願,只要我能活下來往後愛怎麼就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