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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03 作者: 炎藝
    「你怎麼總能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他略略的垂下眼繼續往上走,啞笑著說:「滿足,不滿足能怎麼辦呢?」

    「沒有人能限制你的自由,你想見他誰也攔不了。」小玉跟在他身後,始終保持著三個台階的距離。

    韓冬一隻腳踩在上面的台階,緩緩地才撐著身子走上去,「即便我能隨時見他,可他願意見我嗎?他又不喜歡我這樣的,我其實根本不該存在於世上。」

    「什麼該不該!」小玉噠噠地快上兩階,擠著韓冬跑上去,居高臨下的,赤著眼,用委屈到發抖的聲音說:「人人都喜歡陽光入世的性格,可人不是紙片做的,誰沒有過去啊,誰沒有消極卑懦的一面?難道兩個人談戀愛結婚,就只能玩命展現對方喜歡的,否則就該死嗎!要真說缺點,韓驟就不涼薄利己嗎……」

    「說什麼呢!」韓冬兩手半虛的握了握,抬著頭雙眸半含地說:「我本來也不願與人長久相處,不管誰在一塊磨合總是累心的,喜歡是一碼,生活又是另外一碼,我與韓驟相處已經很勞心了,實在無意與他爭搶。至於韓驟,他只是被生活磨平了稜角,只將一腔熱血和近乎全部的真情都託付給了今墅安而已……」

    他停下步子,眼睛眨啊眨的有些濕潤了,「你跟我們一起走過那樣艱難的道路,你不能這麼說他,何況他從來沒有對不起誰。」

    他腳步停在原處,感應燈滅得很快,不大會兒樓道里就徹底黑了,更深露重,走廊上四方的小窗口飄來螢弱月光,那光亮柔柔的,像一條黃白色的綿線,在他最軟最癢的心尖打了個結。

    他望著窗口淡淡地說:「他喜歡熱鬧,我喜歡靜夜,我得孤獨著才能聽到雪落,你別看雪花很輕,但也是有重量的,他們成片的落下也算另一種喧譁,我必須要聽到這些喧譁才能畫出畫來。你看窗外的月亮多美,只要有它遙遙的掛在天上,我抬頭能看見也就知足了。」

    韓冬吸了下鼻子,喝過酒的腦袋昏沉沉的,聲音也飄飄淡淡的:「我就像個被馴服太久的奴隸,即便來到文名之地也依舊卸不掉心裡的枷鎖,我躲在韓驟的背上,他背著我面朝陽光一往無前,我羨慕他的笑聲與肆意,卻也只能繼續在自己的世界沉寂。有些東西不是你看開了就能擺脫的,這就叫命。」

    小玉怒其不爭的看著他,手在樓梯扶手上攥得咯咯作響,她雖然是所有人格的記憶掌控者,可她連自己的脾氣都控制不好。

    作為承受型人格,她記得主人格的生與死,經歷了他從無法瞑目到分裂復生的全過程,這幾十年中她見到了太多的人性之惡,那些無可逃遁的過往,就像萬重高山壓在她身上。

    短暫的憤怒會讓人充滿動力,但長久的壓抑若每次都得不到抒解,漸漸的人就會被無奈浸透,繼而變得徹底無力。

    小玉的眼睛慢慢虛軟下來,她知道韓冬說的對,人就像女媧手裡的泥巴,從一塊沒有知覺的黃土化身成形,需要漫長而精細的過程,到最後,絕大部分的泥人都會變成女媧想要的樣子,即便泥人往後見到了神仙,羨慕神仙之美,也很難徹底擺脫泥塵,自我捏出翅膀。

    她空嘆一聲,像沒有靈魂的紙人般轉過身去,一步一重的上樓了。

    回到家後,韓冬與小玉交代了幾句就先去睡覺了,他酒勁兒沒散,雖然吹過冷風,腦袋也還是昏得要命。

    小玉看著他搖晃的背影,呆呆的站在一樓客廳里,這房子面積不算小,當初買這麼大的主要就是考慮人多,但這種熱鬧只對其他人格有效,於小玉而言,這裡從來都只有她自己,她雖然能看見「家人」,卻知道那不過都是自己的痴妄,自言自語罷了。

    一聲短促而清脆的聲音自韓驟屋裡傳來,小玉指節在門上扣了兩下,得准後推門而入。

    屋裡沒點燈,打火機的羸弱火光一閃而逝,菸頭上的紅色小點隨呼吸由強變弱。韓驟沒型每款的坐在飄窗上,短「呼」口氣,草草的吐出薄煙。

    「小玉?」韓驟聲音沒有驚喜,只有無盡的委頓與迷茫。

    「嗯。」小玉應了聲,也沒點燈,赤著腳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的床上。

    韓驟看著窗外抽菸,沒有半分興趣的問她:「怎麼來的?」

    小玉沒吭聲,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她正在對人格釋放記憶,要不了幾天,韓驟就會想起此生經歷過的全部因果波折,現在再騙他已經沒有半點意義了。

    她也看著窗外,眼睛陷進混沌的夜空中,漫無目的的說:「我這幾天總是想起過去,我記得你十八歲的時候第一次抽菸,當時你被嗆得特別嚴重,眼淚七葷八素的往下掉。」

    韓驟愣了下,心中仿佛被重錘所擊,他定定的看著菸頭在玻璃上倒影出的紅點,仿佛在那微弱的火光中見到了一個背影。他沉下胳膊,將手搭在膝蓋上,聲音飄飄忽忽的,聽起來有點害怕似的:「我還以為我這輩子沒喜歡過今墅安以外的人呢,沒想到我不僅結過婚,就連孩子也生過……」

    小玉看著他,張了張嘴想要否認他的記憶,最終卻因為不知從何開口而無奈嘆氣。

    「我感覺自己忘了什麼特別重要的事。」大約半支煙後,韓驟看著窗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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