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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03 作者: 炎藝
他可以與韓驟重新認識一次,也完全有把握再把這人給追回來,可是他接受不了韓驟把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都忘記,他更害怕韓驟轉變時沒有在他身邊,那麼按照韓驟過去換一重身份就會換座城市的規律,這個人很可能就這麼悄無聲息的消失走掉。
好在,根據「意識形態存在論」來看,韓驟既然可以回到1950的病院中,說明他真正的出生時間,是等於或早於1950年的。因此,掌握了這個線索的今墅安,病急亂投醫的穿回了1950,去了韓驟提到過家鄉,想在那裡繼續尋找線索。
只是身在1950的他沒有想到,他穿來的那個夜裡,在家睡覺的韓驟也正夢著這段過往。
……
夢中
韓驟在大火中嗆得直咳嗽,他眯著眼用胳膊在頭頂搪了一下,將一塊坍塌的房梁撞開,隨後踉蹌的摸到窗戶邊,踹開窗子跳了出去。
逃離火海這件事他已經重複了十數次,幾乎每個夢的開頭都是這套,今晚也是一樣的,他心裡的恐懼與悲慟絲毫不減,身體卻已經可以下意識做出逃脫動作了。
他如往常一般在夢中奔逃,身後的火牆像一扇屏風,將所有的現實記憶都隔絕在外,他夢見了發生在1950年的事。這個時候的他才只有五歲,大人們還不怎麼叫他的大名,平時出來進去只稱他為「虎虎」。
記憶回到了五歲,智力與性格也跟著回到了五歲,這時代農村的孩子們能幹嘛啊?趁著大人出去幹活了處亂跑唄。亂跑的結果是迷路,之後就順理成章的抱著林中一棵雄壯的大樹哭。
中秋前後的樹林有些寂寥,厚厚的落葉被北風颳得打旋兒,小虎虎哭了一會兒就停了,平時哭泣有人哄,所以值得哭久點,但現在諾大的林子就只剩他自己,再哭也沒什麼意思。
他背靠著樹坐下了,天快黑了,林中下起了大霧,他那個倒霉的雙胞胎兄弟不知跑去了何處,只留著他一個人乾巴巴望天。
害怕!真是害怕!
北方獵戶口口相傳「一豬二熊三老虎」,說的是林中猛獸的出現率,他們這邊熊虎比較罕有,但狼和野豬卻著實不少,而他媽媽也一直拿這個嚇唬他兄弟倆,平時嚴禁他們進後山的林子。
可是小孩玩起來忘性大,一不小心就違逆了母后懿旨,不僅進了林子還順利失散了。
韓虎虎抱著膝蓋扁嘴,他剛哭過一場,鼻尖被風吹得通紅,腦瓜子也一蹦一蹦的疼。
林子裡漸漸開始有小動物的叫聲,一隻很大的鳥撲棱膀子從遠處飛來,落到他頭頂的樹上歸了巢,頭頂的樹枝隨著夜幕下沉而猙獰起來,像鬼故事裡大馬猴的爪子。
他把頭埋進臂彎,眼睛印在胳膊肘上,隨即林中便有了腳步。小虎虎心裡一哆嗦,緊張又期待的抬起頭,見到百十米處站著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那男人穿了件很長的黑風衣,沒有他們村里樸實土氣的感覺,一看就是外來的。小虎虎兩腳往回縮了縮,其實想喊一嗓子求救,可惜嘴張到一半,還是被內心的怯懦擊退了。
對面的男人好似也注意到他了,男人站在原處看了一會兒,然後走了過來。
小虎虎下意識往後靠了下,後背抵在大樹上,神色驚恐的與那男人眼對眼瞅著。
「你是……」男人皺了皺眉,蹲下來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小朋友,你叫什麼?」
「……」小虎虎嘴唇緊繃著,只眨眼不說話。
男人笑了下,抬手在他頭上摸了一把,「別害怕,我不是壞人。」
小虎虎平時沒怎麼見過生人,被人摸了一把心臟就咚咚咚的瘋狂跳動,兩手抱著腿動也不敢動。
男人朝遠處的群山看了眼,越往冬天去天黑的就越快,方才的天空還是昏黃透亮的,現在就已變得渾濁難辨。他用手背碰了碰小孩的臉蛋,這孩子臉蛋煽了,身上的衣服一瞅就是老式大棉襖改造的,有幾處都要磨破了,看著怪可憐的。
男人解下圍巾,直接套在小孩脖子上繞了幾圈,把他的小臉包上,就只剩了個眼睛在外面眨啊眨的。
圍巾很暖和,帶著男人身上的熱乎氣兒,小虎虎頓時就感覺溫暖了不少。可他終究還是有點害怕,因為這個時候距抗|戰才過去沒多久,他奶奶還時常會咬牙切齒的罵日本侵|略者,說那些人穿得人模狗樣,點頭哈腰的很客氣,其實只是想占他們的地盤。
男人不知道這小孩眼睛卡巴卡巴的在琢磨些什麼,但見這孩子對他有戒心,便也不輕易靠近,直接在原先蹲的地方坐了下來。
他說:「你怎麼在這?是不是走丟了?」
小虎虎與他對視了幾秒,悻悻點頭。
「你家大人會出來找你吧?」男人的聲音很平和,低低的嗓音在冷風中顯得分外溫暖可靠。他在地上撿了個黃色的葉子,拇指與食指合在一塊捻著葉柄來回搓,小葉子就跟著他的動作旋轉起來。
小虎虎一動不動的盯著葉子,把臉埋進圍脖的同時「嗯」了聲。
「那我在這陪你等吧。」男人一隻手肘拄在膝蓋上,手托著半邊臉看他。其實想送這孩子回家,但看樣子他不會肯。
小孩總是好騙的,男人說的這麼誠懇,小虎虎心裡就開始動搖了,他感覺這可能是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