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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03 作者: 炎藝
    「哪那麼些毛病!」韓驟把疊起來的毛毯遞給他,因為怕他心思敏感不舒服,說話就跟平時兄弟互懟時一樣:「房子的事不著急,明天我給你想辦法。」

    陸冶接過毛毯的同時又看了眼今墅安,鼻腔中「嗯」了聲。人家一個兩個都這麼說了,他要再推辭就矯情了,他想著今晚就先這樣,等明天他就去找個便宜地方。

    韓驟給陸冶安排在客房,他們家三個臥室,除了他們住這個,還一個被改成情|趣房了,所以只能把那個不帶衛生間的給陸冶住。

    晚上陸冶出去上廁所,開關門聲微微傳過來,韓驟翻了個身,腿蹬出來搭在今墅安身上,胳膊連被一起抱著他說:「睡不著?」

    「你怎麼也不睡?」今墅安抓著韓驟的手,拇指在他虎口摩挲著。

    韓驟腦袋在枕頭上拱了兩下,聲音有些發軟:「我怕你睡不著,想說話又沒人跟你說,怪可憐的。」

    今墅安忍俊不禁,轉過來在他唇上親了一口,「困了就趕緊睡。」

    「不怎麼困,想嘮五塊錢的。」韓驟往前湊了湊,跟他頂著鼻尖說:「謝謝你。」

    「說什麼呢?」今墅安語調低落,「我是你什麼人啊跟我謝謝?這不是你家嗎!招呼個朋友而已。」

    「不是。」韓驟眼眶有些濕潤,「不光為今天的事,一直以來都想說這句話,很想謝謝你,很感謝你遇見我,靠近我,還為我做了那麼多。」

    韓驟從不妄自菲薄,他知道自己是很好的,帶給了今墅安很多快樂和溫暖,但也清楚今墅安一直都在遷就他,生活上無微不至的照顧他。

    如果不是因為他,今墅安即便與陸冶有交集,也註定會因為三觀不同而背道而馳,就更談不上帶回家來住。他想起之前寫生那次,在鄉下四人同屋的兩天晚上,今墅安也該是睜著眼到天亮的。

    韓驟有時候會想像今墅安受迫害時情景,在那種被人當做動物對待的環境中,在那些漆黑的夜裡,病房內外的每一點異動,每一聲腳步都會使人無比心驚,他會生怕那些塗著紅唇的護士,或者神叨叨的教徒幽幽走進來,在他身上做那種叫人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實驗。

    每每想到這裡,韓驟就會不由自主的摒棄呼吸,心尖像被人揪著一般抽著疼。

    今墅安用食指指,背在他微濕的眼角抹了下,這夜太黑了,兩個人都只能影影乎乎看見對方的輪廓,今墅安攆著手上的一點水漬,想起小玉離開之前的失望眼神,心裡不免有點自責。他說:「你的感謝我收下了,但以後不許再說。」

    「嗯,不說。」韓驟眨眨眼,他今天想到了今墅安的過去,心裡便久久無法平靜,他在黑暗中凝視對面,過了會兒才說:「我記得你說可以回到過去,那你有沒有想過回去改變一些東西,比如幫家人避難,或者,幫自己躲開危險?」

    今墅安在對韓驟坦白身世時就說過,他是意識形態的實體化,所謂意識,就是一股獨立於現實世界外的客觀精神。而在唯心論中,精神在何處世界即在何處……簡而言之,今墅安可以在他精神客觀存在的時空中,任意穿行。

    「不是我不想改變過去,而是我做不到。」今墅安頓了下才說,「我記得以前有個廣告,說人生就像一場旅行,這其實一點不假。」

    人生就像坐著火車去旅行,你或許不知道終點在哪裡,但終點早已既定,你所過的每一段路,看見與將要看見的每一頁風景,都是註定的。造物主不會因為你掌握了回到前幾站的方式,就為你變更軌道,更不會讓誰煽動一場蝴蝶效應。而且今墅安如果不經歷那些災難,他的心智就得不到磨練,他不以那樣的方式死去,就不會復生,那就沒有後來穿回去改變過去一說,所以一些皆有定數。

    其實最初今墅安不是沒有嘗試改變過去,他曾試圖救下遇難的親人,也阻止過自己與費因斯相遇,但結果徒勞。

    「該發生的總會發生,不該發生的強求不來。」今墅安組織了一下語言,「當我回到過去,我就只能做一些不會影響未來進程的事。」

    「我給你舉個例子,假設樹上有個蘋果,如果這顆蘋果註定要掉下來砸到誰,因此引發了一場糾紛或別的什麼事,那麼我就沒辦法把這蘋果摘走,一定會有什麼東西來干擾我摘蘋果,但如果這顆蘋果最後會默默爛在原處,那我就能把它摘下來吃了,因為這顆蘋果對未來無足輕重。」

    「不過還有一種情況。」今墅安坐起來點燈,把睡前放在床頭柜上的保溫杯拿起來,喝了口水說:「比方說我之前有一次回去,本來想幫我堂姐一家躲過抓捕,結果沒有成功,卻湊巧救了個孕婦,而這位孕婦後來產下一名男嬰。」

    「這件事讓我納悶了很久,我不明白為什麼我救不了家人,卻可以救別人。你知道嗎,那個孕婦身邊沒有別人,槍子兒已經飛過來要打到他了,如果我不救她,她必死無疑。」

    「直到有一天我豁然開朗,原來我從沒有改變過什麼,我只是順應了歷史的發展。這個男嬰本來就該出生,而救他母子的人也一定是我。」

    「那時候我就明白,我並非造物主不小心遺留的bug,我的死與生,是在當下還是回到過去,都不過是既定軌道中的一部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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