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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03 作者: 炎藝
    那是韓冬在這三年中唯一畫過的雪圖,也是他送給今墅安的見面禮。

    作為國畫來說,雪是很難畫出厚度的,因為國畫不像油畫可以一層一層疊加,水墨畫的層次全在畫者對線條、對水和墨的把控力,多一分墨散了,少一分力道不夠。而且雪的白色不是畫上去的,是留出來的,畫面太精細會失了□□,太粗獷又容易沒有細節。

    今墅安曾在外國拍下過一副雪圖,那是一副讓他見之傾心的畫,卻在拍回之後再沒看過第二眼,不是不好,而是那畫中表達的情感太過濃烈,他雖然只看過一眼,卻至今仍能感受到那種強烈而錐心的共鳴。

    「你怎麼了?」韓驟牽著他往人堆里走,感覺這人手心濕漉漉的沾滿涼汗。

    他以為今墅安是在為身體擔憂,兩天前這人從心理診所出來開始,就一直憂心忡忡的,韓驟看著很擔心。不過作為伴侶,韓驟對此沒有多問,他能做的只有無條件陪伴和理解,表現得太過在意,反而容易給患者造成壓力。

    他沒提那些,只是看著今墅安打趣說:「看個畫怎麼還看緊張了?是不是被我哥牛逼的畫技震撼了?」

    「是很震撼。」今墅安反握住他的手,每往前走一步心裡就更慌一些。

    從前的雪圖對今墅安來說雖然珍貴,卻只是個陌生畫者的作品,但如今這畫者就被他牽在手心,他卻只有心疼沒有驕傲。

    初學者畫皮,進階者畫骨,得道者畫魂。

    那薄薄的紙張上畫的不是雪,而是被具象化的靈魂,是血淋淋的過去和無法躲藏的真心。

    二人撥開人群,大幅雪圖畢現眼前。

    炒作或許可以讓一件作品的價值變高,但若想它經久不衰,就必須得是實打實的牛貨。

    別的不說,單說今天這副《惟余莽莽》,當真是把北國風光畫得大氣蒼涼,此畫筆法遒勁而不失細膩,一揮一灑堪稱絕妙。

    整體雖然只有黑白兩色,卻好似灑滿日光,畫風縱大氣不凡,雪谷處倒有鬆軟厚實之感,如若有人能在留白上走上一遭,必能聽到嘎吱嘎吱的踏雪聲。

    可是,沒人敢在留白上行走。

    此處的看客雖然很多,但大伙兒卻都不約而同禁了聲,因為這雪太靜了,靜到讓人骨頭髮寒,總覺得哪怕只是輕微的聲響,也能引動一場滅頂雪災。

    畫中的雪是輕的,白的,但被雪被覆蓋的地方,仿佛埋了腐爛已久的惡臭,一股濃重的血腥氣透過宣紙滲在空氣里,帶給觀者一陣陣心痛和鼻酸。

    貪、嗔、痴、恨、愛、欲,無論哪一種情緒,只要能表達到極致,都將受人追捧。所以韓冬的畫,無論從技法還是意境上看,都註定在書畫長卷中占據一席之地。

    雪圖傳遞的情緒太壓抑了,使至於今墅安直到出了展覽館,都沒能完全消化心底的悲慟。

    韓驟心情倒是很平靜,他跟今墅安並肩走著,一邊翻著手機找當地好吃好玩的地方,反正來都來了,不享受一下不是他性格。

    微博上有人急出兩張馬友友的音樂會門票,位置不錯,時間正好是今天晚上的。韓驟不是什麼高雅之士,但跟他家老今混久了,對什麼鋼琴曲、大提琴、交響樂的也能隨便聽聽。

    出票的小姑娘說本來打算跟男朋友去,結果臨時有事去不了,韓驟加了她微信,私聊幾句感覺挺靠譜的,問了下今墅安意見就買了。

    「怎麼想聽大提琴了?」今墅安也不願想那些不開心的,他現在就想跟韓驟過好每一天每一秒,不想無時無刻陷在不良情緒中,那除了影響倆人心情以外真的屁用沒有,所以他這會兒心情大抵也緩過來了。

    「我也不知道。」韓驟把手機揣兜里,抓著今墅安的手腕,在另一隻手裡拍拍打打的玩著,「就是突然想跟你一起附庸個狗屁風雅。」他偏頭看今墅安,臉在陽光照耀下儘是滿足,「我晚上要是聽睡著了,你別嫌丟人,讓我靠著你睡啊。」

    「那不行,我肯定得叫你。」今墅安笑著打趣。

    出票的小姑娘人不錯,之後還給韓驟介紹了幾個好吃的館子和值得一玩的地方。

    這倆人平時都太忙了,難得有機會出來溜達,他倆吃了飯先去了當地美院,之後又在市里瞎轉了一下午。

    晚上的音樂會陣容很不錯,馬友友先生及其樂團的演繹相當精彩。馬先生雖然生長在外國,但從不忘傳承傳播中華文化,這次的絲綢之路音樂會曲目單上,大抵都是中西相彰的古典樂。

    韓驟其實聽不出個一二三,遇到喜歡順耳的曲目就聽得津津有味,遇到不喜歡的也會感覺無聊難忍。

    曲子裡獨有一首《埃爾加E小調大提琴協奏曲》他是聽過的,這是首大曲,演奏時間很長,是他那天在家亂玩今墅安碟片的時候偶然發現的。

    那張碟片是由傑奎琳·杜普蕾演奏的,這是個命運顛簸的天才演奏家,不過因為錄製的年代久遠,加上當時的收音設備不好,整首曲子顯得有些干啞。

    所以韓驟當時雖然也有些許共鳴,但終究沒得到大的震撼,相反今天現場聽馬先生的演奏,當真是心神震顫。

    馬先生的演奏風格和杜普蕾不同,倆人各有千秋,但這曲子韓驟卻聽得相當難受,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今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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