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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03 作者: 炎藝
這個過程對於金樹來說相當漫長,準確說他在這裡的每一分一秒都是度日如年。
當初法庭定了罪,並按律將他關進某公立精神病院,但誰知他進院的當夜又被急急運走,偷送到了一個私立精神病院。
這裡是某個大人物的私宅,外表與尋常醫院並不類似,而金家本就是遠渡重洋的異國商人,在這裡還沒有發展起根基勢力,要找人簡直難如登天。
金樹盯著天上的月亮,他覺得自己就要死了,此一去萬千心事就此沉沒,他的眼睛是紅的,裡面燃燒了延綿不絕的憤怒。
他來這裡這麼久,早就從碎片化的對話和各種蛛絲馬跡中拼出了真相。這裡關押的都是按照某種標準選的同性戀者,這些人在這裡做試驗,做所謂的治療,然後每個年年末都會選出一個意志力最強的當做祭品,獻給他們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神。
這些黑袍人或許不是真的覺得誰有罪,他們只是選出一些看似與眾不同的人,以此堂而皇之釋放心底的罪惡,他們喜歡折磨與殺戮,喜歡看強大的人奄奄一息,他們漸漸自我洗腦成了真正的信徒。
這些人比比劃劃將一個古老的獻祭儀式進行到深夜,金樹看見一個黑袍人走上前來,那是喬治費因斯,他的面容還與從前一樣溫柔,可他的眼中卻帶著嗜血的邪氣。
他將剪刀貼上金樹的臉,然後一路下滑將他的約束衣剪開,金樹早已骨瘦如柴,他身上根本沒有力氣,即便就地釋放也跑不了,掙扎不了。
費因斯俯下身,貼著他的耳朵說:「親愛的,我找到了比戀愛更有趣的事,你一定要為我開心。」
說罷,費因斯將一塊燒紅的烙鐵猛地按在金樹袒露的左胸,滋滋啦啦的白煙從烙鐵下往上飄,金樹痛不欲生的模樣讓費因斯興奮得發抖。
「在你成為神的奴隸前,可還有什麼話要說?」費因斯詭異得笑了起來,說話聲音都有點發顫。
金樹的怒火已然超越了身體的疼痛,所有的國讎家恨在一瞬間集結在心,他開始相信世上有鬼,他要變成厲鬼將這些人都撕碎,他用發白的雙唇效仿先人,盯著月亮一字一句的詠志:「此夜苦短晝永昌,噩羅鼠膽開肚腸;挫骨揚灰燒不盡,飄絮早晚化魂戕。」
「閉嘴!」費因斯突然煩躁起來,招呼身後四個黑袍人上來點火,他將火把扔在樹枝上,戾聲道:「再見了中國詩人!」
大火迅速燃起,金樹在鐵皮台上狂聲大笑,在沖天的火光中詛咒著,那聲音從烈火中衝出來,像一股陰風般讓在場的每個人心底發寒。
費因斯心裡有點慌,恰巧有個護士進來對他耳語,費因斯眼睛一轉,對其他四人打了個手勢,在烈火即將燒完之前離開了。
大火燒到凌晨,這場獻祭已經完成的差不多了,剩下四個黑袍人目睹了一個人從活著變成灰燼的全過程,他們仿佛吃了一頓盛宴,心滿意足的就要離開,而與此同時耳邊卻再度響起金樹先前吟的那首詩。
一個黑袍人心中一哆嗦,回頭便見鐵皮台上幾乎熄滅的火又著了起來,那火光沖天,比先前的還要強大百倍。
然後他見到一個人從火中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朝這邊走來,走下鐵皮台,走出了火堆,那具身體很完美,與死前瘦削殘破的模樣大相逕庭。
黑袍人嚇得一個踉蹌,扭頭卻見金樹不知以何種方法來到了他的面前。
金樹勾了下嘴角,然後說:「再見了,異國垃圾。」
金樹並非真正意義上的復活,他的身體已經被燒成了灰,他現在只是一團意識形態的實體化。佛經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憤怒不熄,意識不滅,心念在,相就在,這便是「受想行識」。
所以這世界有時候也不全都是唯物的,對於有些人來說,存在源於『唯心』。
那天晚上,金樹血洗了這家私人病院,但是費因斯跑了,之前那個女護士是來告訴他,金家老爺子已經找到了這裡,馬上就要帶人過來的事。可是費因斯生性殘忍,他沒有把這些告訴同伴就一個人跑了,而他那些同伴只顧眼前的狂歡,哪裡還顧得上管費因斯要去什麼地方。
金樹的怒氣因此無法消散,形態也就不會消散。他回到金家,但「金樹」這個罪人的身份卻已經不再適合現世。
血洗事件轟動了全城,政府因無法查出兇手而只能將之判定為懸案。而他們在精神病院中,除了發現幾具新屍體,還搜到了不少塵屍和人體器官。上面雖然封了這座建築,但後來一度傳出鬧鬼事件,這裡就成了歷史上有名的鬼屋之一。
金樹的死亡訊息與精神病院鮮血事件一起傳出,半年後,一個名叫「金照祥」的富少從中國遠渡而來,他留著半長的頭髮,戴著副金絲邊的眼睛,溫文爾雅的走進了金家大宅,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金家長子還沒有死。
金樹用金照祥的身份接管了家業,在送走父親後又孤獨的活了數十載,但人不可能長生不死,所以他在這期間一直低調著不怎麼公開露面,也儘量控制著不讓自己的照片流傳出去。
意識形態雖然可以變化出各種各樣的外貌,但他卻只想用自己原本的這副模樣活著。那是他剛過而立時的模樣,英俊又成熟,他告別了祖國與父親一道來了英國,開了自己的建築事務所,那一年他很忙碌,每一張手稿上都帶著沉重的過去與嶄新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