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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1:03 作者: 炎藝
「可怕!」韓驟搖搖頭,不懂現在小姑娘的腦迴路,帖著邊兒狂拽炫酷的上樓了。
二樓一間大教室里,學生們正一圈一圈的圍著靜物台畫色彩。韓驟從頭到尾走了一遍,有的學生看見他低聲打個招呼,有的小聲求指導,有的則因為戴著耳機,或者太專注了乾脆沒注意到他。
林林老師正在給一個學生改畫,見著韓驟招了招手,沒說更多。屋裡除了有感冒擤鼻涕、咳嗽的聲音偶爾響起,總體挺靜的,月末就省考了,除了浪裏白條似的在各種酒桌撒歡的韓驟,師生們的情緒都挺沉。
韓驟沒有固定課時,他的時間除了教務管理,主要就是在各個教室瞎轉悠,不時指點兩句、幫著改改、做范畫。
午飯後他去樓下透風,出門就看見禮品店於老闆兩手插兜,隔著玻璃門朝外放空。
老闆是個四十多的男人,看見他過來,努力提起嘴角:「韓老師大冷天咋不多穿點?」
「哥。」韓驟合了合敞著的大衣,「透口氣兒,一會兒就回去了。」
於老闆笑得比先前自然了:「進來坐會兒?」
「行。」韓驟吸吸鼻子,畫室里太熱,乍一出來穿得少還真不行。
「我看你一天真瀟灑,天天晚上抓個小造型就往外跑。」於老闆給他倒了被熱水送過去,「有情況沒?」
「我要有情況早就敲鑼打鼓了,瞞著不是我性格。」韓驟坐在於老闆給他拿的塑料凳上,握著紙杯,一股暖意從手心蔓延到全身。
可能是被孫導師昨晚那雙綠豆眼的曖昧給嚇著了,這會兒提到感情,他竟然下意識想起那個建築師了,停車場臨別時他跟人說以後常聯繫,心裡卻想著沒事可別聯繫了。
「是是。」於老闆坐櫃檯前笑笑,其實到韓驟這個年紀被問及婚戀再正常不過了,他也就是找不著話題,跟著約定俗成隨口一問,見人不願多說,也不想再討嫌,「以後有好事兒了記得叫我一聲就行。」
「必須的!」韓驟喝了口熱水,尋摸一下問他:「我看你門上貼『出兌』了,是找到別的發財地方了?」
「希望發財吧。」於老闆苦笑一聲,「你房東提漲價的事沒?」
「沒啊,」韓驟早上看見那張「出兌」單時就猜到是房租問題了,這家店比他畫室開的還早,賣的都是挺有藝術特色的小玩意,生意一直不錯,但禮品店總歸利薄,這幾年房價一年比一年長得猛,這小店肯定經不住折騰。
他說:「我當年是五月份租的,後來中介一般就過了年二三月份來談續租。」
「奧奧,我想起來了,你那年是快放暑假才搬過來的。」於老闆埋頭喝了口熱水,短嘆一聲:「你來的時候我閨女上大學,現在孩子都會爬了,一晃眼好幾年,真快。」
跟於老闆隨便扯了幾句,有顧客來買東西,韓驟就走了。這裡屬於本市南區的中心地帶,沿著這條街往前走過一個紅燈就是美院,道路兩旁都是各色店鋪,款手相伴的學生在這裡瞎轉悠。
韓驟心事惴惴,抽出一支煙夾在指間,踩著馬路牙子漫無目的往前走。
想他剛開畫室那時候,學校里有一群跟他一樣的風火少年,在夾道的老樓上插滿了夢想的大旗,的確,畫室誰都能開,但要有本事活下來。
而在這座城市裡,每年都有幾十個如芝麻粒一樣的畫室,開了又敗。
後來,干大的畫室陸續搬去郊區了,租金便宜地方寬敞,當初有人勸韓驟也早點走,說這裡不是久留之地,再說有了更大的場地才能招更多學生,形成規模辦起真正的學校,但他沒聽。
幾年過去了,韓驟的名氣打開了,賺得屬實不少,但架不住開銷也真是大,這眼瞅著租金節節攀升,將來還不定漲到什麼程度,他心裡也挺堵得慌。
悶頭走了一會兒就到了美院後門,後門挨著學校美術館,這是他的母校,各方面自然很熟悉,他來這幫他哥辦過展,創業後也偶爾跟畫室老師或學生來看展。
今天展出的是二十世紀上半葉的一組建築手稿,韓驟把沒點的煙收進煙盒裡,在展廳挨個看過去。畫稿雖然黃了,但整體保存的不錯,只是個別邊角、線條有輕微破損、模糊。
他交集中有搞地產的商人,也有像孫伯雅那種純屬賺差價的皮包公司,但要說真正搞建築設計的,就只有才認識的今墅安了。所以他對這行了解不多,知道這些稿子肯定畫得好,卻說不出個一二三,只覺得條條磊落的線彼此相交重疊,看著很舒服。
一路往前走,發現展稿上有幾個標名的建築物至今仍在,他還見過兩個,只是大部分的傑作都被歲月的流沙吞沒了。
手稿旁邊的立台上有設計師的名卡,上面簡單介紹了這個人的生平:
建築師金樹,1915年生人,曾先後在康奈爾和倫敦大學修習建築本碩,歸國後參與了xx、xxx等工程,時年任教北東大學建築系。其家曾於戰中為國慷慨捐資,45年反法xi斯勝利後,國內局勢再度陷入混亂,金家於當年底遷往英國,次年金樹創辦明祥建築事務所。四年後,他被控以「性顛倒及猥褻(即同性戀)」罪,於1950年末逝於當地某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