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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可當年你相中我,也不是到了時機才娶的嗎?」先前本來是沒打算娶的,看正好有時機娶她過來才下的手。
「誰說的?」宣相皺起了眉。
「你說的。」之前耳鬢廝磨時候說的。
「你聽岔了!」宣相惱羞成怒,聲音鏗鏘落地,反口反得很是乾脆。
許雙婉不逼他,轉而笑道:「那好,讓他自個兒相就自個兒相吧,但也不必讓他非要在這幾天挑一個人出來,讓他慢慢找吧。」
「那得找到什麼時候去了?」
「找到他中意的那個人的時候。」
妻子慢悠悠地說著,本來沒打算給長子那個時間的宣仲安聽著她的口氣,這心思也慢慢地沉澱了下來,末了,他摟著妻子跟妻子溫聲道:「望康隨我,但願他有我那個運氣罷,你就別管了,我心裡有數,望康心裡也有數,你且放寬心就是。」
許雙婉點頭,「我就是這般想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但也想如若他像你多好,如果媳婦兒是他自己好好挑選的,多了些心甘情意,想必他的路會走得更穩些罷?」
為了心愛的妻子兒女,他的路會走得穩且長罷?
就像他的父親為了他們一家的安穩一樣。
「但願罷。」宣仲安抱著她,輕嘆了一句。
沒有也沒事。
情海壯觀,但也苦咸,愛生憂憂生懼,宣仲安寧願他的三個兒女情緣薄點,心緒淡點,這一點他們不必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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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兩天,去送清心師太一程的鈺君歸了府。
鈺君說道起清心師太坐化的那天早上還跟庵里的老居士一道挖土種菜的事,她跟母親說:「師伯走得很安詳,面容看起來很是歡喜慈祥,就跟活菩薩一樣,次日起來誦完經做完早課,主持師太留我們吃了一頓齋飯,我們就都回了。」
主持師太神色淡淡沒有悲苦,來送的人也都平平靜靜神色如常,如若這些大師不是從天南地北趕過來的,鈺君還道她們只是順道來廟裡寄住幾日,碰巧與師伯打個照面罷了。
清心師太回京回到慈心庵坐化,因她是她母親在此院為她而亡,恩師在此院收留了她,她早已渡化了執念,後來卻又了悟到塵歸塵,土歸土才是隨心歡喜之道,便也不再強自看破塵世,做了回京到母親與師傅走時之地坐化之舉。
她在與許雙婉的信中道,她自從做了回慈心庵的決定,無一日不是心生歡喜,就像每日盼著回母親的懷抱一樣。
鈺君還小,懵懵懂懂的不太懂大師們面對生死的如常,說罷頓了頓與母親道:「大家看起來都不悲傷,不見難過,我也……」
鈺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在那情那景,她覺得傷心難過是很突兀的事情,於是便是心裡悲傷也沒有流下淚來。
「你無需難過,」許雙婉見女兒不懂笑了起來,摸著閨女的頭溫聲道:「你師伯走的歡喜,你便歡喜地送她,人死了不是非得難過,你想,你此番送她,沒有眼淚悲傷,你回來了心裡是不是要好過一點?」
「有一點。」鈺君有些羞澀,有點羞於承認她心裡悲傷師伯的離開,但其實也沒有那麼難過的事實。
「不給還活著的人留下傷心和淚水,這是你師伯所願,來送她的大師莫不是她的知己好友,她們如常地生活下去才是你師伯所願,她們又如何不會如她所願呢?」許雙婉微笑與女兒道。
鈺君聽了,似懂非懂地點了頭。
許雙婉與女兒所說乃她真心所想,但當夜想起她師姐求道以弱身救濟蒼生的一生,年輕時候與她結緣,現在早已不年輕了的許家二姑娘閉上眼睛,默默地流下了一行淚。
她的師姐與師傅,她們終歸會被歲月掩埋在滾滾的紅塵當中,但這一刻,她記得她們。
她們存在過。
第180章
作者有話要說: 經人提醒,施安的名字是忌了宣相的名的,避其父的諱他不能取「安」字為名,這事我完全忘了,現在改正,把施安改為施寧。
洵林夫妻歸京, 三個兒女也隨著他回了京,這幾年間,楚琥珀為他生下了一子二女,最小的女兒剛剛滿月, 就隨著父母回了京城。
再見弟媳, 許雙婉也發現這個弟媳人圓潤了些, 待人接物也要比以前圓潤多了, 談吐之間少了矜持冷淡, 就是她本不是性子熱絡之人, 但跟人說話多了些真誠體貼,已是一個落落大方的當家主母。
許雙婉不免欣喜, 但宣侯爺對弟媳的成見難也改變, 對妻子的歡喜不以為然,許雙婉心道還好琥珀嫁的是洵林,洵林必然懂她。
能讓一個有著倔強性情的女人變得柔軟,不是為了孩子, 就是為了丈夫,琥珀作為一個將門之,時至今日能為洵林生兒育女又有了自己接人待物的周章,短短几年裡她就從一介初嫁為婦的少女做到此步, 足可見她對洵林的用心。
至於丈夫所不喜弟媳婦的那些, 許雙婉無力改變,且他不是個多嘴的,且他絕不會作為對女子指指點點的事來, 不影響洵林夫妻倆什麼,再來日子是洵林與弟媳婦在過,他們夫妻倆相處的好才是好----許雙婉跟洵林說過夫妻之道,與他道夫妻之間重要的是彼此之間的感受,莫要以外人的喜惡來影響夫妻之間的日子,畢竟,與他過一輩子的不是那些外人,而是與他結了白首盟誓的妻子。
兩個人都是有心的人,也不怕他們把日子過壞了。
多了比他還小的弟弟妹妹,宣施寧很是興奮了一陣,追著阿姐帶他去叔父府里看望比他還小的弟弟妹妹,但這興頭也就維持了兩三天,再後來他也不去了,許雙婉問他為何,小施寧一臉憂鬱嘆氣道:「總比不得家裡自在。」
許雙婉去問鈺君,鈺君憋著笑告知母親:「大玉堂妹識的字比施寧多,他是害羞了,您不見他這日總纏著您識字?」
許雙婉啞然。
丈夫上朝後,小兒子在她身邊的時候多,他兄姐都有事在身也不能陪他,許雙婉便想給他請啟蒙老師,她這話一開口沒兩天,宣仲安便把小兒子的老師找好了,找的還是一個參過他的御史。
這位御史大人乃出身,其祖父是盛世大儒,到他這一代他也從小就熟讀四書五經,當時出名的神童,但神童從小有個喜歡直言不諱的毛病,不得家裡看重,等考出來了進入官場也得罪了不少人,他連皇帝的義兄宣相也直參不誤,就是御史台也沒幾個他這樣的愣頭青,但他勝在為人確有幾分本事,可能心性直白心思單純,就是他快近而立之年也還是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宣仲安使了些計謀把人招成了小兒子的老師,也是把人招到身邊給長子認人的。
這位小御史當了五年的御史官了,全朝廷沒有他不認識的官員,為人是可氣了些,但用好了也是一介能人。
且有這麼個不知道彎腰低頭的迂腐之輩跟小兒子對著幹,小傢伙在他手裡絕計討不了乖。
宣相等把小兒子送去人家府上進學,見小兒子是大兒子背著回來,累得在其長兄背上呼呼大睡的後,老謀深算的老狐狸忍不住內心的歡喜,當下就撫掌微笑了起來。
總算沒人跟他夫人鬧了,他又收拾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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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十五年春,宣望康為自己擇了一門親事,母親因上跟妹妹一道為他選聘媒之禮,宣長公子還理直氣壯地去了妹妹的庫房給自己未過門的媳婦選了好幾匹珍視布匹,連頭面都耍賴搶來了一套。
往日他母親總要說上他幾句,但現在她已不太說話了,微笑看著他胡鬧,妹妹也無心跟他假裝爭鬧,他們在溫柔注視著他們的母親面前無所遁形,難掩悲傷。
許雙婉撐了兩年,這一年冬天她大病了一場,再醒過來無法行走如常,只能起身稍微坐一坐,偶爾走幾步了,若不然多走一會氣喘如牛,順不過氣來。
她纏綿病榻,兒女們比往日還要愛鬧她,想來也是從他們父親那裡學壞了,認為只要她不放心他們就捨不得走。
但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要說她不放心,確實有不放心的地方,施寧還小,而她的丈夫去年冬天也跟著她清瘦了下來,許雙婉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後,他會不會保重自己。
她也想再多拖兩年,但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她用精神撐著也撐不了太久了,但能撐一日便算一日罷。
這日中午宣相就上朝回來了,回來他跟他的婉姬道:「帝後明日要出宮來看你。」
「呃?」許雙婉靠在床頭等他歸家,等來了這一句話,想了下便道:「那明日你帶著望康和鈺君施寧在家迎他們,等會著人去知會望康他們一句。」
「他們是便衣常服出來看你這個嫂子,用不著人迎,望康他們就不用知會了,」宣仲安在她眼睛裡換好衣裳,走近床榻把她扶下去躺著,他則掀開被子躺了進去握住了她的手,道:「明日他們還要跟你說說望康的婚事,還有他成親以後的打算,有幾個地方讓他去,戶部和吏部各有一個差,還有……」
「你和你兒子拿主意就好。」等了他一會,許雙婉有些疲憊,她眨了眨眼看著他的臉,聲音有些小。
「你也聽聽,現眼前還有一個好差事,不過得你兒子去給人打下手,是跟著欽差出去代聖上巡天之事……」宣仲安說到這止了話,他偏過頭看著閉上眼睛已睡過去了的妻子,湊過去拿臉頰蹭了蹭她微涼沒有什麼熱氣的臉,又吻了下她的嘴,道:「你先睡,我明日再跟你說。」
睡罷,明日醒來,他還等著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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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雙婉一天當中上午會精神好點,帝後便是在她精神最好的那個時辰來見她的,帝後來的悄悄,到了門口也沒弄出什麼動靜來,如若許雙婉不是早從丈夫那得知他們來的時辰,還以為是家裡人在尋常行走。
寶絡跟他的皇后身著素淨來的,褪去了錦衣華袍應襯的光芒和距離,許雙婉這次清楚看清楚了他們臉上的神情。
她看著寶絡和皇后臉上的笑,不禁也露出了笑來,他們作為普通夫妻攜手而來,她便把他們當普通夫妻待,沒與他們客氣,與他們道:「過來坐,與我說說話。」
「誒,嫂嫂。」寶絡說著就大步過來了,他聲音放得很小,但口氣裡帶著埋怨:「我早些日子就要來看你,義兄攔著不讓,他就不願意讓我見你,說我近些氣脾氣大會氣著你?可我生氣那是跟臣子生,我會跟你生嗎?我何時跟你生過氣?」
他說著就坐了下來,對上了義嫂臉上溫柔的笑,他不禁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