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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她早已長在他的骨血當中,剝不得剔不得不能除。

    **

    望康在父母的房裡睡得甚是香甜,第二日撓著屁股蛋醒來的時候還吧唧了幾下嘴,覺得這空里都是甜滋滋的。

    等到清醒過來,他一看是父母的房,又看了看床邊的更漏,全身一個激靈就從床上翻了起來,鞋子都顧不上穿,跑向外屋就吼:「娘,娘,娘,你在哪?」

    快來救他,他爹打死他了!

    望康近午才醒,他之前敢睡得到辰時他爹就敢把他屁股打得開花,宣長公子在兒子那積威深重,以至於養出了一個睡點懶覺就哆嗦的小長公子。

    「小長公子,您醒了?」

    「福婆,我娘呢?」

    「靠陽的窗邊呢。」

    外屋分著大耳房和小耳房兩間,靠陽的是大耳房,望康「嗖」的一下就往那邊跑,她身後的采荷被小丫鬟叫了過來,在他身後喊:「小長公子,你慢點兒。」

    許雙婉一聽著房間城的動靜就往圓門邊看去,見長子風一般竄了進來就爬到了坑上,正在挑撿著小兒子衣物的長公子夫人笑問兒子:「可是睡飽了?」

    望康朝她擠眉弄眼,「我爹呢?我那傻爹呢?」

    「上朝去了。」許雙婉笑著道,「你可別上了,等會兒你叔叔一家和舅婆婆一家都要過來,你爹回之前你得替他招呼著。」

    「喲,可是來看你和弟弟的?這可是大事啊。」小長公子「嘖」了一下,下人拿了鞋襪來,他手一揮,「放著我來。」

    丫鬟看向少夫人,見少夫人點頭就放下了鞋襪,退出了門。

    小兒洗三那天許雙婉身體不太好下不了床,這下養了小半個月好了點,趁著這幾天天氣好,就打算叫姜家的人過來聚一聚。

    她這次生子,宮裡賜了不少好東西,府里用不上的多,這次姜家一來帶走些,也省的放壞了。

    「我爹走前怎麼沒打我?」小長公子穿著襪子還在問著他爹。

    「捨不得唄。」

    「他豈會?」

    「怎麼不會了?就是嘴笨,不愛說唄,跟你一個樣。」

    小長公子聽了嘿嘿笑。

    父親對他嚴厲,也是愛之深責之切,他懂,所以平時跟父親鬥嘴歸鬥嘴,他對父親心裡還是心悅誠服的。

    母親說他像父親,望康最高興了。

    「他沒怪我罷?」他又問。

    「怪啥?」

    「沒帶好弟弟唄。」

    「讓你帶是磨你的性子,你啊就是耐不下性子沉不住氣,你爹就希望你能更有擔當點,才讓你管弟弟,不過也不用什麼都依他……」許雙婉見采荷端來了水放到了桌上,朝采荷道,「把巾帕給他就是。」

    「姨,你給我就是。」望康朝采荷伸出了手。

    因著他父親年少走南闖北過多年,自力更生的時候多,望康身上也沒有太多世家公子的習氣,何況經過塞北戰爭跟人行伍一洗,他的嬌氣也就止於跟母親撒撒嬌發發脾氣了。

    許雙婉是慈母,但也是嚴母,歸德侯府到望康這一代,望康想要背著歸德侯府立足朝廷天下也只能靠自己,雖說有著他父親相幫他要比他父親當年容易些,但此時非彼時,每一代有每一代的問題要面對,許雙婉不覺得丈夫到時候能把兒子的事都幫了,望康要立足,要當好他這一代的歸德侯府的長公子和以後的歸德侯,就得他自己先立穩了。

    為著他以後少吃些苦頭,許雙婉也不讓自己對他有太多捨不得。

    要知她今日的捨不得,放不下,就是明日兒子的軟弱和無能。

    「娘,」望康漱好口潔好面,接過采荷姨端來的水杯問她:「妹妹呢?」

    「跟虞婆一道去姜府請你們舅婆婆去了。」

    「就我閒著呀?」小長公子這下坐不住了,往下穿鞋,「那我去找管家問一問,府里可有什麼沒備妥的。」

    「你等會,吃點再去。」

    「不用了,娘,我正好要去廚房跑一趟,我在那邊用點就是了。」小長公子伸手讓丫鬟給他穿上外袍,不等人來給他系,他自個兒繫著腰帶就往外跑:「晌午不用等我了,你用你自個兒的,有事你叫人叫我一聲就行,兒子跑著來。」

    說著他又跟風一般地跑出去了,路上還聽到他叫人去把他的小廝隨從叫來的聲音,甚是熱鬧至極。

    他走了沒多久,搖籃里睡著的小公子蹬著小腿哇哇地哭了起來。

    這個兄長,太吵了。

    **

    建元十一年冬天時,歸德侯侯夫人死於了侯府別苑。

    她回侯府停棺了六天就下葬了。

    因侯夫人死之前非要逼宣洵林認下她養的小兒當兒子,養在洵林夫人膝下當嫡子待,此番她一死,這世上最眷念她母恩的小兒子末了也掉不出什麼淚來,木然地送走了母親,此後洵林在他的兒孫前也沒怎麼道過她的存在。

    祖母死了,望康也沒太多感覺,次年祖父也不行了,他去看望祖父還有些傷心,守在身邊侍候了一陣。

    宣宏道也感覺自己時日無多了,人將其死,以前的時間便變得美好了起來,他想起了以前與妻子的諸多美妙的時光,這天聽聞兒媳婦那邊身體也不太好之後,腦袋有些糊塗的他跟在身前的侍疾的長孫道:「你母親隨了我們去也好,往後這個侯府就安寧了,你就沒什麼拖累了。」

    望康聽了,差點沒把手中的碗捏碎。

    等見到父親,與父親沒什麼不可說的、父子之間親密無間的的望康忍不住把祖父的話告訴了他,宣相對此早已漠然了,與望康道:「只要你知道你母親是個什麼樣,她沒了的時候你會哭就成。」

    別的人,與她何干。

    望康聽了怔忡了下來,不一會兒,他雙眼含淚,閉上了眼。

    第178章

    宣老侯爺的話也傳到了許雙婉的耳里, 這府里沒什麼是能瞞得過她的耳目,到了她這個份上,即便她不想聽,這府里的瑣瑣碎碎最後也會落到她耳里。

    她聽了失笑了一聲, 沒去計較, 更談不及傷心。

    她這些年操心過度, 心肺早不如當年了, 尚年輕時還不覺得, 年紀一大毛病就來了, 她現在能不放在心上的就不放在心上,只為著多活幾年, 能多陪丈夫幾年。

    宣宏道建元十二年三月過的逝, 這次侯府大殯由宣望康主持,因著宣相的名聲,老侯爺這一死,上門來為其哀悼的人絡繹不絕, 而宣相傷心過度臥病在床,鮮少起來招待賓客。

    他不出面,許雙婉跟著他借著他的名聲便也能躲不少事下來。

    三月還冷,她之前入冬的咳嗽一直沒斷根, 她如今這身子也禁不住大操大勞, 便依著丈夫的算盤去了。

    宣宏道在家停了一月的棺,四月中旬才入的墓,他風光大葬, 被外人傳道成了有名的教子有方的大賢之人。

    成了歸德侯的宣相身上戴孝,便請辭在家,不再去上朝。

    寶絡皇拿他無法,便把望康招了進去跟太子作伴,時不時說望康在宮裡出事了,讓宣相進去贖人,這才得已把宣相招進宮裡,跟他說些個事。

    寶絡現在年富力強,正是他一生當中最為精猛的時候,宣仲安已有意放手讓寶絡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去了聽寶絡說話給他分析情況的時候多,多則他就不言語了,寶絡因此更愛招他進宮,鬧得宣侯爺把長子逮回了家裡,讓他回家帶弟弟,不去當那個伴讀了。

    他這一通脾氣一發,寶絡哈哈大笑,反倒允了。

    這年戈玉瑾林三笑他們三月來京送老歸德侯一程,在京中住了兩個月,他們與寶絡住在前宮前門殿中,兄弟三人把酒言歡了好一陣,待到六月他們又行歸去,早各成一方大員的戈玉瑾和林三笑此次一去身上肩負著寶絡的重託倒也激昂,離別之情不深,盼著來年述職能再見皇帝兄弟,再一道慷慨激昂指點江山。

    這次戈玉瑾他們回來,宣仲安只去了宮中幾次與他們見面,多數還是寶絡使計讓他去的。

    許是年輕時候滿腔心思都放在朝廷上,自身命運也是頗為點顛簸,宣仲安見識夠了朝野之間的波雲詭譎,他見夠了人心,掌握過太多他人的命運,他的雄心壯志早已抒發了個淋漓盡致,這一次借著守孝的名義徹底放手一陣,他覺得難得清靜,是不怎麼戀棧權力的味道。

    但這也跟他還是在權力的中心,沒有遠離權力有關,他要是與朝廷徹底斷離那是不可能的,只要歸德侯府還立在京城,他的兒孫還要把歸德侯府繼承下去,他就是死也未必與大韋這個天下脫離得了干係,所以寶絡要拖著他一道再行,宣仲安還是按其心意行事。

    這年冬天,寶絡請了三次,才把他請進宮中,他不提重病在床的婉姬之事,而是問起瞭望康的事來:「親事可是尋摸好了?」

    「他娘跟他舅舅他們一家幫他尋摸著。」寶絡親自燒水煮茶給他喝,宣仲安看著他往爐火里塞炭,便把銅壺提起了點,讓他方便塞炭進去。

    「這早點成親也好,你說是不是?」寶絡塞好炭拍了拍手,接過了內侍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道。

    「到時候看吧,他娘的說法是有點早,還不急。」

    「我看望康倒有點想,昨個我還問我玉瑾家的姑娘好不好。」

    「呵?」宣仲安怔愣,「玉瑾兄家的大姑娘不是說人了?」

    「是二姑娘。」

    「二姑娘?」

    「八歲的那個。」

    「他要是敢,他娘打斷他的腿。」

    「嫂嫂可從不打人。」

    「會支使我打。」

    寶絡大笑,「嫂嫂向來物盡其能,極好,極好。」

    說來說去,還是繞不開她,寶絡看著跳著紅光的爐火,抬眼看向他義兄:「嫂嫂緩過來了?」

    「緩過來了。」

    「大夫怎麼說啊?」

    「還是那些說爛了的說法,心肺不好。」

    「單久那邊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心肺都不好,吃藥也不管用了,少吃些反而好,只能湯湯水水將養著,不能著涼生病,要不一旦染上就難斷根了。

    「朕聽好生養著還是能好的,你也別太憂心了。」

    「我不憂心,」宣仲安提起旁邊燒開了的壺洗杯子,「這次你嫂子生病是我把她氣的,我守兩天她氣消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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