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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任公公身長體瘦,吊梢眉三角眼,膚色黑黃,人看起來滿身惡意,尖刻陰毒得很,聖上派他出去傳旨,見到他的人無不戰戰兢兢。

    他是靠揭發宮內霍黨在聖上那上的位,這種上位不光彩,寶絡皇卻尤喜用他,曾跟任公公不和的另一個大內總管言道任公公是他用得最放心的那個人,因他長得最兇惡,宮裡宮外的眼睛都幫他防著他,他最不怕的就是任公公對他做什麼欺上瞞下的事情。

    任公公長了一張讓人下意識就提防的臉,面相很是顯老,說他五十有二也有人信,宣仲安之前以為他年過四旬了,聽罷淡道:「任公公這是而立之年。」

    「相爺金口。」

    宣仲安微微一笑。

    等到快近太極殿,拾階而上之前,宣仲安側頭,看著站於身後一步的內侍道:「聖上知道你跟我夫人通風報信嗎?」

    「回相爺,知道。」

    「如此,」宣相背手抬步上階,「哪日宮裡這值不當了,來我府里,替我夫人管管下人。」

    任公公彎腰,等到宣相都走到半台了,躬著腰沒動的老太監方才「諾」了一聲。

    宣仲安入了殿,寶絡正在大桌前批摺子,見到他不等他請安就道:「等等朕,朕隨你一道去刑部。」

    說著他手上的筆游龍走鳳急揮而走,待手上的字畢,他忙又抬頭,與宣相道:「這陳昌平把人說得恁個邪乎,怎麼就抓得這般輕易?」

    宣仲安在他的頷意示意下在他的下座掀袍落座,「許是廣海地大是地大,但沒見過幾個能人。」

    也就就是條蛇也當成條龍看了,很是讓他們興師動眾了一番。

    第174章

    寶絡聞言, 但笑不語。

    也就他朝宣相能說這話。

    他這義兄外表溫文爾雅猶如謫仙,手段向來鐵血無情,就是他仁相之名口口皆傳,但玉面閻羅這名號還是會時不時被人提起, 可見他被人忌憚之深。

    寶絡很快把手中的奏摺批完,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道:「走。」

    他想見見, 陳昌平口中能力敵千鈞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待出了殿門, 寶絡開口道:「我看嫂嫂也是被你帶壞了。」

    那膽氣, 那決絕,哪像個女子婦人, 就是皇后也常有躲在他背後的時候, 她不怕事不說,還敢拿自己當誘餌,這份膽色勇氣,看來是讓她親自上陣殺敵也不懼色。

    婉姬在寶絡心裡柔美良善, 是最最可親又招人憐愛的女子,就他看來,他這義嫂是近墨者黑,被他這黑心黑肺的義兄染壞了。

    宣相聞言, 輕笑了一聲。

    「你還不認?」

    「她與你我無異。」宣仲安走在他半步之後, 道。

    寶絡偏頭看他,頓了一下,然後他額了下首。

    是無異。

    這就是世族宗婦應有的樣子吧, 她們能與男人同撐一片天,即便天塌了下來男人不在,也能面不改色抬頭迎上捍衛家族,這種女人她們是家族的魂,她們比父親更能影響後代,會帶著她們的後世子孫走更遠的路。

    風骨和勇氣,最耐得住歲月的侵襲。

    寶絡敬重這樣的女子。

    當年他的母親就是用這樣的勇敢果決帶著他下了江南,給了他新的生命,她用己身教會了他擔當,讓他就是生性膽小乖張,終也長成了一介男人,成了一個不像他生父的丈夫和父親。

    他像足了他的父親,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他都像了先帝,但他沒有重複他生父的宿命,完全得益於他母親對他的教誨與愛意。

    女人從來就能改變這個天下,她們從來不是躲在男人背後的弱者。

    寶絡因義兄的話從義嫂身上又想及到了他的母親,想到了母親,這時,多年積威深重面相深不可測的寶絡神色柔和了下來,只見他背著手,腳步動動搖晃著身體溫聲笑道:「是沒有不同,想當初朕一看到她,就覺得她像了朕的娘。」

    他不是憑白這般覺得的,原來她們從骨子裡都是一樣勇敢無畏的女子。

    寶絡對妻子是有所偏愛,但那份偏愛一直都是因著他的母親,宣仲安明白,但看寶絡這時都不忘提及他自己的親娘,宣相不由搖了搖頭。

    明娘在地下想來是含著笑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久經風雨不再年輕的孩子一說到她,手舞足蹈得就像一介赤子。

    **

    寶絡隨宣相去了刑部,那被廣海陳家家主稱道抬高的刺客果真是有些本事,就是被挑斷了筋骨重傷在身,他嘶吼的聲音也能震得樑上灰塵揚下。

    等寶絡皇見識過這位,刑部侍郎看了宣相一眼,隨即下令把這位的手筋挑了,等寶絡出堂走了一段路,耳邊都還響著刺客被拔舌時那驚天動地的哀嚎聲。

    這世上還真是有異常人,天生神力的人。

    「陳昌平也沒亂說,」寶絡回了皇宮,跟皇后道,「那奇人果真力大無窮,光是嘶吼聲都能威震四方。」

    「那丞相是怎麼抓到的?」皇后忍不住有些好奇。

    寶絡猶豫了一下,清了清嗓子,道:「此人嗜肉。」

    皇后疑惑地看著他,遲疑了一下,小聲道:「是在肉里下……」

    下藥了?

    寶絡頷首。

    可不就是如此。

    宣相外面君子內里小人,他的那些個得力屬下跟他一個樣,只要管用法子無所不用其極。

    「這麼說來,陳昌平也沒有說錯,」皇后嘆道,「那廣海宣家是有些本事,能收攬到這等奇士。」

    寶絡笑著點了下頭。

    是有些本事,不過到頭了。

    「他們這是托大了。」皇后想了想,又道。

    想來是在廣海獨霸久了,家中有些能人,家族子弟又成器,就高看了自己兩分罷。

    廣海宣府到底只是歸德侯府分出去的一個分支,早與京城無關,他以侯貴之姿蠻橫霸道闖進京城來,是當京城無人了。但這般托大,實在不是一個受過家族薰陶的侯門之後所為,皇后也是猜不出那廣海來處理後手的二老爺是怎麼想的,宣府怎麼就派出了這般的一個人?那宣岳普身為其侄,自入京到現在被押,也沒見有這等猖狂呀?

    但皇后轉念一想,這是出了珍妃的廣海宣家,又不覺得奇怪了。

    這一點,二老爺身為珍妃的父親,父女倆其行事的膽大還真是如出一轍。

    「那宣府,根子早就爛了,說倒不過片刻之事,」寶絡摟住了皇后的腰,低頭在她耳邊耳語道:「但他們若是成事了,一飛沖天也只是片刻之間的事,朝廷的博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看誰下手狠快准,誰就能站在高位不動,他們這次不是敗在了他們的托大上,而是敗在了他們宗族的嫡子丞相手裡,丞相比他們強,丞相活著,丞相比他們弱……」

    皇后耳朵顫抖。

    寶絡含著她的耳,最後輕言了一句:「丞相死。」

    歷朝歷代的功過成敗從來與善惡正義無關,就看當時誰活著站在台子上,權掌在誰手裡,筆握在誰手裡。

    **

    這日長公子大上午才出去,許雙婉陪他用完早膳歇息了會就去眯了一覺,等醒過來,晌午已過。

    聽軒堂那邊來報,說侯爺吃藥了。

    許雙婉昨天自從聽軒堂出來,就撤走了自己的人,隨後放了小妾進去,就連公爹身邊的老人她也沒允人進去侍候。

    這等時候,老人還是別出現的好,省得公爹臉上掛不住。

    許雙婉給公爹留了顏面,又有小意柔順的小妾安慰,她倒也不怕公爹再跟丈夫置氣不吃藥,活活把自己氣死。

    說來,公爹跟婆母還是很相似,他們差不多一樣的性子,不願意擔事之餘又有些躲事,這性子有不好的地方,也有極為好的地方,那就是他們不會跟自己過不去,易於寬恕自己,身上一身輕,日子當然要比常人要過得容易點。

    這是享福命。

    公爹那邊願意吃藥了,想來等過了一段時間,等時光消磨了這段難堪,往後日子還是能接著過。

    歸德侯府因長公子下令戒嚴而起的人心惶惶在長公子夫人回府後,府里就全然平靜了下來,管事的有了能作主的主心骨也是長吁了口氣,不像之前糙木皆兵,就怕手上出了簍子在長公子手裡性命不保。

    定府里的人心很容易,畢竟這是她掌家的侯府,但姜家那邊就不太好把握了,許雙婉回來兩天了還在斟酌去姜家的說辭,姜大夫人就著人來傳話,說她聽說許雙婉身子不太好,想過來看看她。

    許雙婉當下釋然,派了采荷過去接她。

    姜府跟侯府的情份還是很不一樣,這次是侯府拖累了姜家,但這些年裡頭侯府也是感恩姜家的,這幾年兩家有來有往,長公子對其的幫扶也不小,大舅母一家知道長公子和她的為人,想來也不會為難他們。

    姜大夫人一見到許雙婉就搖頭道:「瘦了點。」

    「長在肚子上了。」許雙婉摸著肚子笑道。

    「舅婆婆,喝茶。」鈺君這時雙手端了茶來奉。

    「誒,小心燙,我的兒。」顧不上讓貼身丫鬟去接茶,姜大夫人慌忙彎腰就接了過來放到丫鬟手上,抱起了鈺君往椅子上一落坐就把鈺君放到了腿上坐著,與在身邊相繼坐下的許雙婉道:「你可沒讓她再過去了罷?」

    許雙婉知道她指的是什麼,輕搖了下首。

    沒讓鈺君過去給她祖父請安了,倒不是她不想讓鈺君去做那點面子情,而是她祖父那邊不想看到她。

    「別讓她過去了。」當著鈺君的面,姜大夫人不想多說,叮囑了一句就低頭問鈺君,「舅婆婆的好外孫,在娘親身邊可有好好用飯?」

    「有,」鈺君扳手指跟她數,「有吃饃饃,有吃粥,還有肉羹,蛋蛋羹,辣辣的姜水也有喝……」

    「是麼?可乖了。」

    姜大夫人抱著鈺君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等下人抱走了鈺君留她跟許雙婉說話,她這話就放開說了:「家裡的事已經解決了,你就不用操心了。」

    「可是傷了和氣?」許雙婉問道。

    姜大夫人不以為然道:「什麼和氣?貪心不足而已。」

    兒媳婦是個好的,就是親家以前也是好的,但人心易變,想往姜家這棵大樹上多採摘幾顆果子的親戚們這心思不消停,這以前兩家來往當中的分寸就沒了。

    「就是沒這件事,也會經由另一件事起頭,」姜大夫人看得很明白,「他們就是想從我們府上多沾點,攔不住早晚得收拾一頓才知道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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