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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鈺君聞言咯咯笑了起來,「爹聽到又要生氣了,可不能讓他聽到,你可莫說了。」

    許雙婉微笑頷首,在她的安撫下,鈺君很快睡了過去,她跟著假寐了半會,守夜的采荷帶著下人過來為她滅燈,剛走到桌前,就聽她姑娘的聲音響了起來:「就讓它亮著罷。」

    采荷朝她看過去,「少夫人……」

    許雙婉看了眼前的燈火,緊了緊睡在胸前的女兒身上的被子,復又疲憊地合了眼,「讓它亮著罷。」

    陪著她想會事。

    等到第二日,許雙婉見到了來為她把脈的施如蘭,施如蘭臨走,許雙婉與她笑道:「宣相大人要是問起我,你就說我怪念著他的,他來看看我,我興許能多吃兩碗飯。」

    施如蘭聽著好笑又尷尬,回頭跟單久說了,單久去宣仲安那邊摸著鼻子傳完話,見宣兄失笑搖頭,他也不由笑了起來。

    隔天小朝一畢,宣仲安又跟著寶絡皇來後宮用早膳了,小太子被伯父抱著一路過來,小手抓著伯父的官服不鬆手,不讓皇帝抱他。

    小太子肖似其父,聽信長姐的饞言,認為被伯父抱的久一點,他的眼睛就能大一點。

    許雙婉早早坐在皇后殿中等著他們了,宣仲安一隨寶絡進了殿,許雙婉身邊站著侍候的宮人就往外退散開了,等請過安,宣仲安扶著許雙婉坐下,人還沒落坐坐實,就聽她在他耳邊輕輕道:「那位二老爺夫人可是死得蹊蹺?」

    宣仲安眼皮不眨地扶了她坐下,跟著坐了下來,替她順了順腿上的裙面,輕描淡寫道:「這不是讓你管的事。」

    許雙婉好笑,不禁笑了一聲。

    宣相被她笑得有點惱火,抬眼瞪了她一眼,但這一抬眼,對上了她笑意吟吟的雙眼,斥責她的話他就說不出口了。

    「那就是死得蹊蹺了,」許雙婉搭上了他放在腿上的手,把手輕輕地疊在了他微涼的手上,夫妻倆這般久,他們之間的感情遠遠勝過當年,這是一樁事經一樁事養出來的,他心疼她,她便體諒他,只要是能雙方都能承擔的事,哪有放任對方獨自去承受的道理,要知道相牽的手不牽緊了,一旦鬆開下來兩個人很快就會離遠了,「廣海那邊是想以入祖墳,同屬一族之事逼我們家就範?」

    「誰跟你說的閒話?」

    「就聽了你讓人告訴我的那點,多的都是我猜的,」許雙婉哄著他道:「你莫要氣,你知道我慣會猜你的心思。」

    宣仲安冷眼看著她。

    「那二老爺夫人,是枉死還是……」

    「我說了,不是讓你管的事。」宣相開了口,他本不想多說,但看著她清亮的眼裡自己自己有些憔悴的倒影,感覺著覆在他手背上的她那隻不願意離開的小手的溫度,宣仲安這一刻突然又不想逞強了,他道:「父親病了,被我氣病了。」

    「出什麼事了?」許雙婉沒覺得奇怪,就是看著他漠然沒有表情的臉,心裡有點隱隱作疼。

    「他說那老夫人入侯府主墳的事要是我們答應了,他就答應,我給拒了……」宣仲安淡淡道:「他回了侯府就倒下了,我叫了單久過去給他看過病,昨晚我讓人把咱們侯府的大門封了,下令這段時日侯府不許有人進出,你就是想回,你也回不得。」

    「是罷?嗯,那有人說你嗎?」

    「有。」

    「有人參了你?」

    「今兒有人參了。」

    「這樣啊……」許雙婉握著他的手帶進了她的袖中縮著,緊握著他的手不放,臉上依舊帶著點笑,「父親說你什麼了?」

    這時,宣仲安像沒聽到一樣,看向了朝他們看來的帝後的臉。

    他父親說,莫要像他媳婦一樣把好好的親人弄得恩斷義絕,身在好好的一個大家族最後把自己弄的像個孤家寡人,萬事留點餘地,不要等以後出事了,連個靠的人幫的人都沒有。

    宣仲安早知他父親是個什麼人,但聽到這話,還是寒透了心。

    第172章

    看帝後朝他們看了過來, 許雙婉朝他們一笑,不再與他竊竊私語,先行站起來,等著丈夫起了身, 隨他去了膳桌。

    膳後君臣倆人要走, 許雙婉跟著皇后送了他們到門口, 他們欲走之際, 她拉了他的袖子, 看他低下頭來看她, 與他輕聲細語道:「父親有父親的魔障破不了,如同我破不了你的魔障, 無論你是好是壞, 是在我身邊還是不在都不由自主牽掛一樣,有些結一旦結下,就解不開了。」

    更何況,公爹已活到這個年紀了早就定性了, 心裡認定的道理早就認定了,輕易改變不了。

    亦如婆母,也是如此。

    他們未必不知他們自己所作所為可能帶來的後果,但在後果和自己想做的事情當中, 他們選擇了後者, 選擇了成全自己。

    丈夫不說,但許雙婉大抵能明白公爹為何又出爾反爾----她都知道的事,廣海宣府的老爺與他是親兄弟, 一道長大,又是個聰明人,只要他放得下身段認了公爹為長兄,為歸德侯府名符其實的歸德侯,公爹想來也會拿起侯爺的架子,端起大家長的氣魄來,為他出這個頭。

    除此之外,許雙婉想不出在他們夫妻倆的循循勸告下,公爹為何還會逆勢相幫起那廣海宣家的事來。

    這廂許雙婉是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沒中的那點是宣宏道是真以為他此舉是為了兒孫們著想,他當年吃過沒有族人想幫的苦,現在廣海宣家立誓帶著族人回歸宗族,供他們歸德侯府差譴,這是何等喜事?再則,兒孫們以後有了有血緣的族人相助,族人在他有生之年也回歸了侯府,他以後也有顏面去地底下見列祖列宗了。

    宣洱在他面前俯小做低,發誓廣海宣家以後以侯府馬首是瞻,宣宏道在其面前險些按捺不住欣喜,等見到長子,他與長子道出個中利害,勸他不要糾著過去不放趕盡殺絕,現在廣海宣家已經認輸,豈不比那生在廣海長在廣海的陳家要來得好控制?

    只是他沒勸住長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都沒打動長子,末了他怒不可遏,反把自己氣倒了。

    妻子說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對的,她也明白他們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宣仲安看著妻子瞭然的眼,搖了下首,抬手輕觸了下她的臉。

    他那兩位分宗的叔父當年說的沒錯,他父親當不起歸德侯府這個重責,父親的腦袋和他的眼界心胸都讓他當不起歸德侯這個身份,當年侯府在父親手裡,如若沒有姜家當時死死支持著侯府,光靠父親自己的話,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活不到能撐起侯府為侯府謀生的時候。

    「不用管他了。」他道了一句,不想讓她再為他去委屈求全。

    「我不管他,我只管你,」許雙婉說到這,想了一下,補道:「皆是因著你。」

    她的話讓宣仲安嘴角微微往上揚了一些,這時宣相淡漠的臉孔因笑意沾了點菸火氣,不再冷得讓見者之人心生寒冰,「好了,知道了,進去罷。」

    「是。」

    許雙婉扶著他的手臂,朝他福了下腰,看著他與聖上一前一後而去,等到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她朝等著她的皇后娘娘笑了一下。

    齊留蘊朝她伸手,等到她過來,她牽了嫂夫人的手與她往殿內走,嘴裡道:「我剛才可是沒看錯,走的時候,丞相大人笑了?」

    許雙婉微微一笑。

    「霞兒芽兒和陵兒他們幾個甚喜黏著他們這個伯父,」皇后說著,自嘲地笑了笑道:「反是我見著丞相,有時候還有點怕。」

    怕是有,更多的是忌憚吧?不過皇后能跟她說這話,許雙婉就就著她的話往下說了下去:「莫說您,就是府里那幾個老人,心裡也是怕著府里這位爺。」

    皇后笑著搖頭不已,許雙婉沒讓她接著說下去,而是跟皇后說起了她等會想帶霞公主和芽公主和鈺君一起去御花園走走之事,皇后聽她提起便問起時辰,聽到時辰與她等會見過后妃閒下來的時辰對得上,便開口道等她一等,一道去御花園散步賞花。

    許雙婉在宮中又呆了幾日,這幾日間她沒再見著前來看她的丈夫,聖上也沒再進過後宮,皇后與她不說前朝事,她便也不問,如蘭進宮來看她也三緘其口,許雙婉見她把人嚇著了,就不提他事了。

    她在後宮早起早睡,好生養了幾天,就是猜到丈夫身上事情不休也不怎麼著急,皇后看在眼裡,知情的她是又是欣慰又是著急,有時這位嫂夫人不開口問,她還盼著嫂夫人能問兩句。

    沒幾天,皇后這邊被寶絡皇叫了過去,焦頭爛額的寶絡見到皇后就道:「蘊娘,你可有法子多留嫂子幾日?」

    許雙婉進宮快十日了,廣海陳家上位,廣海宣府之事快蓋棺定論,說來她要是離宮這時候也可以離開了,但聽寶絡皇帝這麼一說,皇后覺得不對勁,便問:「聖上何出此言?」

    「廣海那邊有宣家的供奉的一位刺客進了京,聽說此人武功蓋世,有與龍神一敵之力,朕與義兄的人馬查了幾天都沒查出此人的行蹤來……」寶絡敲了敲桌子,「這等危險之際,不能放嫂子出去。」

    皇后便道:「那臣妾多留嫂子幾日就是,聖上放心。」

    「唉……」寶絡頭疼。

    這多留幾日,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這日子留得久了,後宮前朝就都要起風言風語了,他是不計較這個,皇后也容得下,但嫂夫人此人就不好說了。

    她本來就避忌著皇宮內苑,這次她進來,如若不是為著孩子和不想違逆那位活閻羅義兄,想來就是由他這個聖上出面請她她都不會進來。

    「您放心。」見寶絡嘆氣,皇后上前站到他的身後抬手幫他揉起了額頭。

    「哪能放心,朕是想留啊,就不知道能不能把人留住,這陳家的事說是定了,但後面一堆爛攤子,嫂子回去還得侍候著府里的那個老糊塗侯爺,這個別說義兄不忍心,就是朕想想都不忍心。」

    「那就把人留著。」

    「說是這般說……」寶絡無奈地合上眼睛,「蘊娘啊,朕怎麼越活越窩囊了呢?想當初,朕連江山都……」

    「聖上。」皇后叫了他一聲,打斷了他。

    寶絡沉下胸長長地吸了口氣,緩緩地吐了出來。

    這皇帝之位,真是只有當久了,方能明白箇中滋味。

    當年啊,他何其稚嫩,不知天高地厚,但又何其勇猛,萬事萬物在他眼裡也不如他的兄弟們的一喜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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