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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等兒子兒媳他們走了,宣宏道沒問到想問的事有些懊悔,也嫌自己說兒媳的話有點多嘴了。

    他最想知道的,還是長子要怎麼對遠道而來的他三叔的事情。

    **

    廣海宣家也是好本事,宣洱來了沒兩天,內閣當中就有與宣仲安交好的老臣子湊到了宣相面前,苦著臉連連給宣相作揖,為宣岳普說起了好話來了。

    這老臣還是宣仲安外祖,死去的姜太史的好友,曾經助過姜太史和宣相一臂之力。

    「賢侄啊,叔爺腆著老臉來跟你求個人情,實乃也是無奈啊,」這閣老說著話的時候也是脹紅了臉,汗顏不已,「還請賢侄賣我這張老臉一次。」

    宣相也是沒想到是他來說情,愣了一下,才斟酌著問道:「請問郁叔公,為何如此?」

    這郁閣老訕訕著不說話。

    等他走後,宣仲安著人去查,才查明白,他那三叔當真是好本事,進京的第二天,就送了一個與郁閣老早年死去的原配夫人一模一樣的女子進府。郁閣老的第一個嫡妻是與他青梅竹馬的表妹,在為他生他的頭一個兒子的時候死在了產房,郁閣老還因此替她守了三年的孝,之後又三年才續娶,當年在京也是一樁美談。

    這事也過去很多年了,現在能知道這事的人不多,沒想,被宣家用上了。

    郁閣老這人情,還真不好不給。

    他可是當年暗地裡幫過他們上位的功臣,幫了也沒討賞,比楊閣老這樣得了賞討了名頭的閣老們可是要低調了許多,也幫他們省了許多事。

    寶絡知情後,也是氣笑了,道:「這宣家也是好本事。」

    連他們這邊的人也能收買到手,難怪宣岳普就是被抓到了他面前,也敢有持無恐。

    「您看呢?」宣仲安問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呢?」寶絡不答反問。

    宣仲安沉默了下來。

    他這一沉默,寶絡就有點明白了。

    這人情,不能不賣。

    郁老這都快要進土的人了,腆著老臉來求這個沒有臉的情,於他平時諾諾不言語求安穩的性子截然相反,且他這閣老也不是白當,這些年大韋府縣擴建官學書院的事交在了他手裡,他可是沒出過什麼差錯,沒給他什麼錢,他也跟楊閣老那邊一起幫著朝廷立了不下百家的官學出來……

    「先……」宣仲安說了個先字,笑了起來,頓了一下才道:「先賣罷,說起來,這離咱們先前的意思也沒多遠,就是這次賣了郁老的面子,您得好好想一想,怎麼在這事裡做點文章,別讓後面的也跟著蹬鼻子上臉。」

    寶絡皺眉。

    「至於宣家那邊,那層皮還是要刮,」宣相敲了下桌子,「那邊的劉、張、陳三家與他們分著廣海,我的意思是擇陳家上來,您看如何?」

    寶絡咋舌,陳家是廣海本地的大家,與宣家看似是同盟,但與宣家也是有生死大仇在裡頭。

    這事他們原本不清楚,也是查珍妃的事裡頭帶出來的。

    珍妃這事,寶絡這綠帽子戴的不冤,這往下查下去,一線牽一線,一環接一環,原本廣海密不透風的那張網,瞬間變得支離破碎了起來,各家面和心不和的真實面孔也綻露了出來。

    「朕看,」寶絡輕咳了一聲,才接道:「好得很。」

    丞相都不介意對宣家下殺手,他就更不介意了。

    就是這一個決定下去,廣海就要掀起腥風血雨了,也不知道宣家這般冒進,有沒有想過他們會激怒宣丞相後果的可能。

    第165章

    原本宣相也沒想對宣家下此殺手, 畢竟,扶另一家起來, 問題也不會少,對於宣家, 有把柄在手中,也好控制, 但此一時彼一時,宣仲安也不介意再改個主意就是。

    這要是換個君主, 他這朝令夕改,是為大忌,但好在這寶絡與他不是一般的君臣關係,看寶絡按捺住高興,假裝正經地點頭, 道愛卿說得極是,宣相笑著搖了下頭。

    「咳,」寶絡又咳嗽了一聲, 聲音也放低了, 像說悄悄話般地道:「朕還以為,你怎麼也會給你家祖宗點面子。」

    他義兄這人,骨子裡還是很尊祖奉宗,很正人君子的,不像他,親爹的墳都敢挖,他親爹也是,他們皇家一脈可說是天下最喜最會窩裡鬥的人家。

    寶絡皇現在對先帝私下的稱呼也是一口一個老畜牲,他是叫得歡天喜地,但他義兄家祖宗可跟他們家祖宗不一樣,歸德侯府的歷代祖宗對嫡長這一脈,那可是從來沒有對不起過。

    「祖宗在上,給還是要給的,」宣相淡道:「命還是會給他們家留幾條,斷不了他們那一支的根。」

    就是還想接著榮華富貴下去,那就難了。

    但這是他們自己找的,想踩到他頭上來,那他們肯定也做了好他會反擊的準備。

    宣相到底是不如外人以為的那般公正無私。

    他這些年克守己身,也不中飽私囊,侯府的那位少夫人也安安份份從不插手朝廷各家相鬥相爭之事,以至於百官都以為宣相就跟歸德侯府明公殿牌匾所示的家訓一樣,明淨公正。

    廣海宣家出手,向君臣兩人展現了他們的了得手段,偏偏,君臣兩人都是表里不一、最恨被脅迫之人,宣家人原本以為郁閣老出面,皇宮會有好消息出來,哪想,過了兩天,卻聽到交到了大理寺手裡的宣岳普被移交到了內務府手裡的消息。

    宣家人心驚,忙又找上了郁閣老,郁閣老又捂著老臉進了趟宮,得了皇上的一句準話,灰溜溜地回去給宣家人報了信,給宣家那邊的人送了個準話,內務府把人要去只是要走一個過程,珍妃之事有涉及到這位宣二爺府里的人,內務府需把口供做齊了,須待一些時日,才能把人放出來。

    郁閣老的一世英名毀了,老閣老自認無顏見聖上和丞相大人,託病請辭在家,不再上朝,從此對宣家之人也閉門不迎。

    而宣家人這邊得了準話,宣洱也算是徹底放心了,郁閣老不再見他們也無事,他們的目的也達到了,再說,人是他們宣家人送過去的,郁閣老收了人,想徹底擺脫他們,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堂侄那邊有了准信,宣洱來京不到十日,就化險為夷,即便是他城府頗深,也難免有些滿意了起來,這頭他思量再三,還是給侯府遞了帖子,要上門拜訪嫡兄。

    至於這廂病得連床都起不了,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的宣老夫人,他連做態都沒想做一次,連過去瞧她一眼都未曾去過。

    這老婆娘非要跟來,以為還能像以前那般爭出一個子丑寅卯,爭得他都要在她面前認輸,那他就讓她看看,她能爭出個什麼來。

    這次她有來無回,死都死不了在家裡,少了這個老丑的悍婦礙他的眼,宣洱難得舒心,但想及就是她教養的好女兒敗了宣家下的大棋,頓時又覺得跟吃了蒼蠅一樣難受噁心,這也就讓宣家的下人根本不敢在二老爺面前提起二老爺夫人的事來,宣老夫人原本沒想能從他那邊得他一句好話,他們夫妻早年就已經形同陌路了,她沒存那個他會顧念舊情的痴心妄想,但她病了幾天,發現她這邊的人去支錢買補藥,請大夫的事都被府里的人推託,甚至避而不見後,宣家這位老夫人就知道她家那位老爺是想讓她死在這裡的心思了。

    下人都幫著他,看來,大伯和族裡也是這個意思,宣家是打算讓她去死了,也不管她為宣家做了多少,一點臉面也不給她留。

    宣老夫人身邊的人因老爺的絕情絕望不已,宣謝氏早年早在宣洱那裡傷夠了心了,這時候除了對整個宣家滔天的恨,她對宣洱什麼感覺都沒有。

    而她是從不認輸之人,這些年她不擇手段在宣家爭得了一席之地,絕不是那般好打發的,當下就喝止了身邊人那些沒用的傷心指責,痛罵了他們一頓,隨即又指揮起了他們暗地裡替她跑腿做事,意圖就是死,也要拉著宣洱去死。

    宣家不仁,那就別怪她不義。

    **

    這廂歸德侯府,許雙婉收到了宣洱的拜帖,緊接著,她又收到了一封看不清樣貌身型的怪人送到侯府中人手裡的信。

    此信中詳細揭了廣海宣家的短,說宣家舉全族之力進京,就是為的踩下宣相,羞辱歸德侯府,以報當年死去的老侯爺偏長輕庶之仇,這信中很清楚地寫了很多關於宣家想壓歸德侯府的計謀,甚至還寫出了宣家要等珍妃誕下龍子,然後扶龍子上位,要把歸德侯府的侯位奪到手的話來。

    這封信裡頭寫的事情太瘋狂了,許雙婉連看了數遍,等下人來報,說追查到那送信的人來自宣府後,可能還是宣老夫人身邊的人後,她也是有些不敢置信。

    等她把信交到了丈夫手裡,宣仲安讀罷,不禁嗤笑出聲,「這一家人各行其是,離心離德至此,居然沒有自危之感。」

    耳塞目聾到這個地步,也是奇態。

    「這……」許雙婉猶豫看向他,「是那位老夫人所寫?」

    「不是出自她手,也是出自她意,那邊的宣家家裡與她不和的人多,都在等著她死,我看她要是死在了京城,廣海那邊的墳她都入不了。」寶絡那邊派了人馬日夜緊盯宣府,宣府那邊的事情宣仲安所知甚詳,也就知道跟宣二老爺歷來不和的宣二老夫人可能沒幾天日子了。

    聞言,許雙婉沉默了下來。

    宣仲安摸了摸她的耳朵,「怎麼?」

    許雙婉搖了搖頭。

    她也不知道怎麼說,說夫妻當到這個地步,你恨不得我死,我恨不得你亡,哪怕把族人兒孫的命拖下水也要報復對方,無感情可覷,無理智可言,實在可悲?

    而這全然是宣老夫人的不是嗎?許雙婉也不敢說是,她這邊聽到的消息稱那位廣海宣府的二老爺疼愛的是他的二夫人。一個妾被他扶到了與原配正妻差不多的地位,被人尊稱二夫人,這對原配來說,是多大的羞辱?他無情在先,對為家族盡心盡力的原配毫無尊重之意,又怎麼能叫原配不恨他?

    他寵妾滅妻,廣海宣府和宣氏一族居然沒把這股風壓下,任由他扶了人當了二夫人。

    宣老夫人這些年所做的那些嫁女討好別的宗族,設計殺了家族當中攔著她小女兒進宮的女兒等事,是在內外結了眾多的仇,拉了許多的恨----但假如,她的丈夫一開始就沒把她逼得那般狠,對她仁慈一些,也許她不會為了穩固地位維持自尊做這般多的錯事?

    但這是假如,沒發生的事情就是沒發生,發生了的,也就只能讓人唏噓感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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