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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5 17:50:28 作者: 殺豬刀的溫柔
「娘娘的意思,」許雙婉看向她,略有些遲疑,「是想讓我這邊勸勸聖上?」
施如蘭點了頭,輕聲道:「娘娘拖我給您帶句話,還請您幫著跟宣相說說,讓宣相勸勸聖上,說再給她點時日,她定會把這事查個清楚的,到時候會給聖上個交待。」
「他們……」許雙婉握著她手捏了捏,「你看,吵得凶嗎?」
施如蘭含糊回了一句:「我昨夜在聖上面前都不敢說話,連聖顏都不敢正眼唐突一眼。」
聖上氣勢太甚。
那就是凶了,許雙婉不禁輕嘆了口氣。
「好,我會跟長公子說的。」許雙婉應了下來。
「娘娘說,勞你費心了。」施如蘭說罷,道:「就是這些了。」
「辛苦你了。」許雙婉想帝後之間定是讓皇后感到棘手了,這才找上了她來,這事皇后已帶了話,不幫也得幫,但她幫忙,也只能說是盡力而為了。
這段時日的長公子很不好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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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宣仲安回來,許雙婉與他問了此事,果不其然,宣相當場就有些怒了,「你怎麼如此婆媽?說了讓你別管事,你怎麼什麼事都管?別人的話你字字聽得進去,我的話你一個字都聽不進耳朵了?」
許雙婉心想這幾日怕不是什麼夫妻和睦的黃道吉日,等明天起來,她得好好看看日子。
她靜默不語,宣仲安更是怒火中燒,揮袖去了書房,他本來要在書房過夜,又見采荷過來說少夫人看著書等他回去睡覺,他瞪了采荷一眼,過了半盞茶的時辰,他還是回了主屋。
許雙婉等到他回來,也不敢出聲,只敢拿眼睛瞅他,晚上依著他睡覺也不動,等到早上醒來,發現他的手抱住了她的頭,她這才鬆了口氣。
她是不敢提起此事了,宣仲安見她老老實實的,走前蹲在她身前摸了下她的肚子,抬頭與她道:「不要管什麼得已不得已,現在你身子最重要,你夫君再無能,幾個月還是護得住你的。」
許雙婉忙不迭地點頭,連點了好幾下,等送了他出門,回屋又睡了兩個時辰才醒。
這廂朝後,宣仲安進了太極殿,寶絡這幾天心情不佳,侍候的人也是繃緊了皮,外面春光爛漫,一掃冬日的秋敗,太極殿卻跟隆冬一樣,人人自危,氣氛很是不好。
「你來得正好,等會朕就要去御書房議事,你也過去,中午就在寶光閣用膳了,你從那邊回。」寶光閣通前宮廣武門,一會就到北門出皇宮了。
「是。」
「先坐。」
宣仲安點點頭,坐了下去。
寶絡皇神色不佳,宣相氣色也不好,一個陰冷,一個冰寒,站在殿內侍候的宮人就是端茶過來,腳步踩得也是輕了又輕,一放下茶,就躬著半身飛快退了下去,一點動靜也沒發出來。
「等會過去,朕打算讓景亮再攻五百里。這個你看看……」寶絡把五百里急報的奏摺給了宣相,「南府那邊蠻夷趁我們調兵之際鬧事,死傷近千人了,你看派哪邊的人過去掃尾的好?」
宣仲安接過急報,看罷,道:「南府州本來是鎮南將軍沈豐威鎮守,他之前是攻打藿松糙原西南方的主力,現在有景都督和兵部二營之力足以應敵,不如讓三虎營回防與他調營,讓他回西南收場。」
本來西南府就是沈豐威鎮壓的地方,擋壓夷族的也是在他手下當了四年兵的人,誰去都是搶他的功勞。
寶絡聽言,看了他一眼。
他原本想的是讓他的突擊軍三虎營過去,他的突擊軍才練了幾年的兵,正好去野蠻著稱的西南那邊走一圈,再沾點血腥也好。
寶絡這幾年與他義兄的政見不再像過去一樣一致,但半數情況下,宣相所考慮的就是與他想的不一樣,他也還是能把宣相的話聽進耳里。
這次也一樣。沈豐威是寶絡派去西南的,這幾年他也是兢兢業業替寶絡鎮守南府,有功無過,還是讓這位將軍回西南的老地盤罷……
「也好,本來朕還打算事後把他調回京來……」
「等明年罷,五年駐軍一滿,有他去的地方。」宣仲安與寶絡道:「等咱們的人都能獨擋一面了,洛州涼州兩邊,也是需要他們去守幾年的。」
「正是。」寶絡這才露出了笑顏,這也是他所想。
他們議了一會事,御書房那邊人都到齊了,內侍來請,宣仲安隨了寶絡出門,路上宣相還是跟寶絡提起了昨天婉姬跟他所說的事,「前朝就夠您忙的了,後宮之事,您就交給皇后處置罷,都這些年了,她也用不著您護著了。」
寶絡面無表情,一言不發,走了幾步才道:「後宮前朝,說是兩個地方,但能分得清?這些年,朕退一步,他們敢進三步。你家那個分宗現在當家作主的那幾個,可沒比你當年差,你別跟朕說,你看不出他們的用意來。」
廣海宣家不愧為出自歸德侯府同脈之人,這幾年他們趁國勢空虛而入,於國來說,他們所做所為當得上是立了大功,寶絡就是想辦他們,也過不了他為君的那條道,現在就是他沒弄清他們的用意,但他敢說,他一不小心,就得著道。
宣仲安聞言頓足,寶絡也跟著停了下來,看向了他這個義兄。
想起這些年的上位之程,他頭幾年在先帝手裡就是在博,每一次都跟亡命之徒一樣有今朝沒明天,可說是每日早上出了侯府那個門,他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來。
富貴險中求,自古以來皆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宣仲安想至此,偏頭與寶絡道:「您看著辦罷,我按您的令行事。」
寶絡臉色微緩,接著往前走:「朕看你這些年對你家那個分宗挺看中的,這是還是惦念著那點同脈之情?」
「畢竟也是宣家之後。」宣仲安背手走在他身邊,淡道:「不過,有朝一日需同室操戈的話,我必然也不會落於人後。」
他手上沾的血不少了,再多沾幾個,下了煉獄,也不過是多挨幾刀。
寶絡「噗」地一聲,笑出了聲來。
他就喜歡他義兄這無恥的勁。
第158章
世事皆是我弱你強, 此消彼長,不進則退, 絕無倖免。
宣仲安就是死,也絕不會放下他手中的刀, 於他而言,這世上絕沒有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之事。
昨日他踩著鮮血上位,它朝有人想踩著他的屍首上來, 只要有人有那個能耐,當然即可。
宣相的仁相之名,是老百姓叫的,人卻不是那麼仁,一國之相, 豈是仁慈能掌的。
寶絡得了他的話,笑道:「那分宗試探了你幾年,怕是當你還顧念著點舊情。」
要不, 也不會容忍他們在朝為官, 還讓他們一樁接一樁地立功,毫不削薄。
為官之道,因人而異,大韋要更進一步,需唯才善用,國家才能蒸蒸日上,沒容人之量,國家如何進步?宣仲安自問他當朝為相,還是有那麼一點容人之量的。
只要大韋能往前走,他也不在乎多幾個人想踩著他的頭上位,爭奪和憂患能逼人進取,不會懈怠。
他從不忌諱廣海宣家,當然從不是因看著那點同宗同脈之情才上宣家上位的,誰要有那位廣海宣家宣岳普等人之能,也能得他的重用。
只是很簡單的事情,世人皆誤會,好像他重用他姓之人的事從無一樁一般。
此廂,宣仲安看寶絡笑了起來,也笑了笑。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義不理財,善不為官,不說旁人,他甚至比寶絡以為的,還要更絕情些----而他對婉姬的夫妻之情,是因她是與他同生共死之人,是因她是他偏愛之人,他僅有的那些私心,都用到她身上去了,可沒多餘的分給別人。
世人因此當他是重情之人,那是天大的誤會。
不過,誤會也是美事,宣相自來喜愛別人估錯他幾分。
「呵呵。」因此,寶絡的話,讓宣相笑而不語。
就讓人來試,來猜罷。
「你的話,朕聽進去了。」寶絡走快了幾步後,又道。
宣仲安頷首。
「嫂子最近如何?」
「還行。」
「還行是如何?」寶絡側頭,「是好些了,還是老樣子?」
最近事多,寶絡一口氣都不能歇,還是想讓他義兄能坐一天的堂的好,有些急需商量又不能跟內閣大臣說的事,他得找這位義兄說說。
寶絡年長,比以前更熱衷政事了,宣仲安可說是盼著才盼到了這一天,在此等寶絡完全獨當一面的情況下,他要做的是退,而不是進。
君是君,臣是臣,還是分清楚的好。
他們兄弟倆還是走到了這一天,宣仲安淡漠的臉柔和了下來,他望著寶絡道:「老樣子。」
君子之交淡如水,方才長又久。
人都是死於貪心,就如廣海宣府有朝一日也會死於他們的貪心,最終會一敗塗地一樣。
「那也無需天天回罷?隔天不成?」寶絡還在勸。
「不成,偶爾一次還行,多了,她就不會聽了,侯府是她當家,我不在府里坐著,下人就敢幫著她欺瞞我。」
「嫂子賢良,怎會……」
「膽大包天得很,」宣仲安打斷了他,哼笑了一聲,「知道我不會拿她如何,時不時要氣我一回。」
寶絡咋舌,斜眼看他:「此等國家危難之時,你日日在家跟夫人如膠似漆,心中可安?」
「安。」宣相淡然頷首。
寶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了數聲。
宣相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微微一笑,「您走快些罷,各位大人要等急了。」
寶絡邁了快步,等快至御書房時,他轉頭,叫了宣仲安一聲:「兄長。」
他兄長宣仲安看向了他,等他的話,哪想寶絡似是僅僅只想叫他一聲而已,說罷,他抬了大步,進了御書房。
迎接他的,是御書房裡一聲聲恭敬大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請安聲。
走在他之後的宣相在房內的請安聲歇下之後,怔忡住了的他這才微笑著抬步進屋。
這一次,他的笑容要比之前的真摯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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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中午就打道回府,還借言推託了聖上邀他共進午膳之請。
臨走之前他還進言了幾句,讓寶絡皇跟大臣們也一道用次膳,看看臣子們跟他用膳時的如坐針氈,食不下咽,想來胃口也能好一些。